95书阁 > 现言小说 > 深宫绿萼,禅寺春不晚 > 第2章 复仇第一步: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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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元十一年,春。宰相府内,一片寂静中透着紧张。

绿萼站在铜镜前,静静注视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人一袭素白中衣,乌发如瀑垂落腰间,面容苍白如纸,唯有那双眼睛——漆黑、冰冷,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倒映着她内心深处的仇恨与决绝。

“小姐,该梳妆了。”身后传来丫鬟轻声的提醒,声音里带着些许小心翼翼。

绿萼没有回应,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镜面,仿佛在确认镜中的人究竟是谁。

曾经的宁沐雨,那个天真烂漫、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少女,早已死在那场抄家的血色黄昏里,死在父母含冤入狱的哭喊声中,死在昔日宾客避之不及的冷眼里。

如今活着的,是顾家的义女——绿萼,一个被仇恨驱使、一心只为复仇的女子。

“小姐……”丫鬟见她不动,声音更轻了,带着几分不安。

绿萼终于收回手,淡淡道:“梳吧。”

丫鬟松了口气,连忙拿起梳篦,替她挽发。今日是绿萼入宫的日子,虽只是最低等的采女,但毕竟是宰相府送进去的人,仪容不可马虎。

发丝被一缕一缕梳起,挽成宫中女子最常见的低髻,簪上素银钗环,不显张扬,却也端庄清丽。

“小姐生得真是好看,即便不施粉黛,也比旁人出众。”丫鬟轻声奉承,试图缓和这过于压抑的气氛。

绿萼唇角微勾,却不见半分笑意。

好看?

曾经的她也以为自己生得好看,家世清白、才情出众,以为青梅竹马的顾宣锦终有一日会娶她过门,以为这一生会平安喜乐,无忧无虑。

可如今,这副皮囊再美,也不过是一把刀——一把要插进仇人心脏的刀,是她复仇路上的工具。

“小姐,更衣吧。”丫鬟捧来一套浅青色的宫装,布料虽不华贵,却也精致。

绿萼伸手抚过衣料,指尖微凉。

从此以后,她便要踏入那座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成为顾宣锦布下的一枚暗棋,也成为自己复仇路上的一把利刃。她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在这深宫中站稳脚跟,查出当年宁家冤案的真相,为父母和宁家上下报仇雪恨。

……

宰相府书房。

顾宣锦负手而立,目光沉沉地望着窗外。

一年过去,他眉宇间的青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忍的锋芒。

他深知,自己肩负着为宁家翻案的重任,肩负着护她周全的承诺。而这一切,都将寄托在绿萼入宫这件事上。

“都安排好了?”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身后的心腹顾易躬身道:“公子放心,绿萼小姐入宫后,会有人照应。虽只是采女,但宫中已有我们的人,不会让她受委屈。”

顾宣锦闭了闭眼,指节微微泛白。

他比谁都清楚,那座深宫是什么地方。

肮脏、血腥、步步杀机,每一步都充满了危险。

可他没有选择,宁家的冤案牵连甚广,幕后黑手直指皇权,若想翻案,唯有从内部瓦解。

而绿萼,是唯一能走进那座牢笼的人。他是男子,虽是宰相府嫡子,锦雨轩幕后掌柜,戍边赫赫有名的“慕将军”,坐拥荣华富贵,一方兵权。

可自古,皇家最忌怕的就是功高盖主,他便早早卸了兵权,在宰相府当一个纨绔子弟,让那人放松警惕,不刁难于宰相府。

他不愿却也无能为力,只能让她误以为她是一枚棋子,这样或许能让她更加坚定地走下去。

“公子……”顾易欲言又止。

顾宣锦睁开眼,眸色幽深:“说。”

“绿萼小姐性子刚烈,若在宫中一时冲动……”

“她不会。”顾宣锦打断他,声音笃定,“她比谁都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她恨,但她更懂得隐忍。

血海深仇未报,她绝不会让自己死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

顾宣锦在心中默默为绿萼祈祷,希望她能在宫中平安无事,早日报仇雪恨。

是夜,绿萼房内。

此时,绿萼正穿着淡粉色的云锦寝衣熟睡在榻,窗外蝉鸣阵阵,微风携着缕缕好闻的栀子香与室内的檀香融合,另有一番独特的味道,让人沉醉。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每每夜半,绿萼总会被当年宁家惨案的噩梦惊醒。今日也不例外,这已经是数不清的日日夜夜里,她被宁家当日的惨案惊醒。那日,母亲走时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交杂着父亲不断的申冤声和全府那些因反抗而梗死的仆从的惨叫声……

以及当时因震惊和愤恨而指尖陷入血肉鲜血直流,后来顾宣锦拿来上好的金疮药为她包扎的场景,都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回放。

每一次惊醒,她的眼中都充满了仇恨与不甘,这血海深仇,她要报,不过要报的正大光明,报的坦坦荡荡。

顾宣锦总会在她生病时悉心照料;难过时默默陪伴;也会默默帮她惩治背后议论她的人;不遗余力的帮她查案给予她帮助,这一年来他暗中发展势力、安插眼线,只为帮她在进宫后,顺利些、再顺利些……

……

宫门前。

阳光洒在朱红色的宫墙上,泛着刺目的光。

绿萼站在一众新入宫的采女中,低眉顺眼,安静得像一抹影子。

她深知,在这宫中,太过张扬只会给自己招来麻烦,唯有低调隐忍,才能寻得机会。

远处,朱红色的宫门缓缓打开,内监尖细的嗓音传来——“新晋采女,入宫觐见!”

绿萼深吸一口气,抬步向前。

这一步踏出,便是万劫不复。

可她早已无路可退,复仇的信念支撑着她勇敢地迈向那未知的深宫。

走在长长的甬道中,迎面走来了一群人,只见六个内监抬着一个素雅但不失华贵的轿撵而来,撵上坐着一位宫装美人,云鬓花颜,气度不凡。想来定是云嫔,绿萼连忙与众人一同跪伏在地。

轿撵经过她身边时却停了下来。一只纤纤玉手掀开纱帘,露出一张明媚娇艳的脸。

“这些都是新来的采女?”声音如黄莺出谷,却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审视。

领路太监连忙躬身回答:“回云嫔娘娘,正是。”

云嫔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最终落在低着头的绿萼身上:“抬起头来。”

绿萼依言抬头,却仍垂着眼帘,不敢直视。

云嫔打量片刻,轻笑一声:“倒是个清秀可人的。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绿萼这才完全抬起脸,目光谦卑地落在云嫔衣襟的绣花上。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绿萼。”

“绿萼……”云嫔重复着这个名字,语气意味深长,“本宫宫里正缺个细心人照料花草,明日你就来长春宫当差吧。”

绿萼心中一凛,面上却恭顺应道:“奴婢遵命。”

轿撵远去后,方才那个穿着桃红色宫装的采女忍不住酸溜溜地低语:“真是好运气,刚入宫就被云嫔娘娘看中了……”

绿萼没有回应,只是重新低下头,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光。

这究竟是运气,还是厄运的开端,尚未可知。

……

大安皇宫。

绿萼跟在引路太监身后,脚步轻缓,目光低垂,不敢多看一眼这巍峨宫墙内的景象。

她穿着最素净的浅青色宫装,发髻上只簪了一支银钗,在一众精心打扮的采女中显得格外不起眼。可偏偏是这样低调的姿态,反而引来了管事嬷嬷多看了她两眼。

“你,叫什么名字?”嬷嬷嗓音尖细,眼神锐利如刀。

绿萼福身行礼,声音轻柔却不卑不亢:“回嬷嬷的话,奴婢绿萼。”

“绿萼……”嬷嬷眯了眯眼,“可是顾相府上送进来的?”

绿萼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显,只温顺答道:“是。”

嬷嬷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没再多问,转身领着众人继续前行。

绿萼悄悄松了口气,却在抬眼时对上了一双带着探究的眼睛——那是一个穿着桃红色宫装的采女,生得明艳动人,此刻正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她。

“顾相府的义女?”对方凑近,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语气中的酸意,“难怪嬷嬷对你另眼相看。”

绿萼垂下眼帘,没有接话。

那采女见她不答,冷哼一声:“装什么清高?进了这地方,谁不是……”

“住口!”前方的嬷嬷突然回头厉喝,“宫规第三条是什么?”

那采女吓得脸色一白,连忙跪下:“奴婢知错!宫规第三条,不得妄议主子!”

嬷嬷冷冷扫过众人:“都给我记清楚了,你们现在是宫里最末等的采女,连主子跟前的猫狗都不如!若有人不知天高地厚——”她目光落在那桃红衣裳的采女身上,“浣衣局缺人刷马桶。”

众人噤若寒蝉。

绿萼始终低着头,唇角却几不可察地抿了抿。

看来这深宫里的第一课,就是教会所有人——

闭嘴。

……

夜。采女居所。

绿萼被分到了一间狭小的厢房,与另外三个采女同住。

屋内只点了一盏昏暗的油灯,映得四张年轻的脸庞阴晴不定。

“听说今日有两位采女被分去了丽妃娘娘的钟粹宫。”一个圆脸采女小声说道,眼里闪着羡慕的光。

“丽妃娘娘最得圣宠,去了她宫里,说不定有机会见到皇上……”另一个接话。

绿萼安静地整理着自己的床铺,仿佛对这些话题毫无兴趣。

“喂,顾相府的。”白日那个桃红衣裳的采女突然踢了踢她的床沿,“你怎么不说话?”

绿萼手上动作不停,温声道:“初来乍到,许多规矩都不懂,不敢妄言。”

“装模作样!”桃红采女嗤笑一声,“谁不知道你们这些有背景的,进宫就是走个过场,过不了多久就能飞上枝头。”

绿萼终于抬起头,灯光下她的眸子清亮如水:“姐姐误会了,绿萼只是来伺候主子的,别无他想。”

“最好是。”桃红采女翻了个白眼,转身躺下。

绿萼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这深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这种蠢货——把野心写在脸上,死得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