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被擒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在短短半日之内便传遍了南萧皇宫的各个角落。红墙内的飞檐翘角下,宫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此起彼伏,像一群受惊的麻雀,搅得这座平日里肃穆威严的宫殿多了几分躁动。
南萧皇帝正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当内侍将刺客被擒的消息禀报给他时,他只是淡淡地皱了皱眉,握着朱笔的手甚至没有丝毫停顿。在他看来,一个痴傻的北疆郡主,本就是北疆送来的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死了也不足为惜。只是如今正值两国关系微妙之际,若她真在南萧境内出了意外,怕会给北疆留下话柄,引发不必要的纷争,徒增麻烦罢了。“知道了,”他头也未抬,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琐事,“让刑部好好审审,别出什么岔子。”
倒是几位皇子,对此事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态度。
大皇子萧衍此刻正在自己的府邸中,与几位心腹谋士商议着朝政。听闻消息,他猛地一拍桌子,眼中闪过一丝野心勃勃的光芒:“好!这正是削弱北疆势力的好机会!”他站起身,踱了几步,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必须严惩这个刺客,还要借此追究北疆的责任,让他们知道我南萧不是好惹的!”在他看来,任何与北疆相关的事端,都是他扩大自己影响力、打压其他皇子的绝佳契机。
二皇子萧泽则全然不同。他正搂着一位娇俏的美人,在花园里饮酒作乐,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当侍从将消息告诉他时,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知道了,别扰了本王的兴致。”他更关心的是今晚的宴会是否会受到影响,至于那个北疆郡主的死活,以及刺客背后的阴谋,都与他无关。
三皇子萧澈的书房里,灯火通明。他正临窗而立,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眼神深邃地望着窗外的夜色。听到侍从的禀报,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沉默地转过身,继续低头看着桌上的棋局。他城府极深,向来沉默寡言,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这场刺杀事件在他心中掀起了怎样的波澜,无人知晓。
而四皇子萧玦,却是个例外。
萧玦自幼体弱多病,常年卧病在床,鲜少参与朝堂之事。在众人眼中,他就是一个无权无势、随时可能病逝的透明人,对任何人都构不成威胁。可谁也不知道,在他那间雅致的寝殿里,却藏着整个皇宫最详尽的情报网。他暗中一直密切关注着朝堂的动向,尤其是这次北疆和亲之事,更是牵动着他的神经。
听闻刺客被擒的消息时,萧玦正躺在铺着厚厚锦褥的病榻上,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他轻轻咳嗽了几声,单薄的胸膛随着咳嗽微微起伏,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他抬手示意身边的侍从近前,声音带着病后的虚弱,却又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去查查那个北疆郡主的底细,还有那个刺客的身份。”
侍从有些不解,脸上露出困惑的神色:“殿下,一个痴傻的郡主而已,身份早就查得清清楚楚了,有什么好再查的?那刺客也不过是个死士,审一审也就是了。”在他看来,自家殿下身体本就不好,实在没必要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劳心费神。
萧玦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冬日里难得一见的阳光,瞬间柔和了他苍白的面容。可他的眼神却异常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越是看似简单的事情,往往越不简单。”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敲击着榻边的小几,“北疆皇帝把她当弃子送来,本就耐人寻味,如今却有人要杀她,这其中定有蹊跷。去查,仔细地查。”
侍从不敢再多问,躬身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几天后,侍从再次来到萧玦的寝殿,将调查结果一一禀报:“殿下,按照您的吩咐,属下仔细查了那个北疆郡主。她确实是个痴傻,从小便举止怪异,被北疆皇室视为耻辱,几乎没怎么受过像样的对待。至于那个刺客,刑部审讯了几天,用尽了各种方法,他却嘴硬得很,只肯承认自己是北疆的死士,其他的什么也不肯说,连背后是谁指使的都不肯吐露半个字。”
萧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指尖在锦被上轻轻画着圈:“北疆的死士?”他低声重复了一句,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光芒,“有意思。”他沉默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又对侍从说:“备车,带我去见见那个郡主。”
侍从大惊失色,连忙上前一步劝阻:“殿下,万万不可啊!您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何必去见一个痴傻郡主?那驿馆人多眼杂,万一染上什么晦气,或是惊扰了您,可如何是好?”在他看来,自家殿下这简直是自寻烦恼。
“无妨。”萧玦打断他的话,语气虽然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动摇的坚定,“我自有分寸。”
此时的驿馆里,桑月正坐在窗边的木椅上,看着外面庭院里随风飘落的落叶发呆。金黄的梧桐叶在空中打着旋儿,缓缓落在青石板上,堆积起薄薄的一层,透着一股萧瑟的秋意。经过上次的刺杀事件,驿馆的守卫明显加强了,门口增加了两倍的侍卫,巡逻的队伍也变得更加频繁,几乎每隔一刻钟就能听到他们整齐的脚步声从窗下经过。可桑月心里清楚,这只是暂时的,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从未离开,危险随时可能降临。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着素色锦袍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神色恭敬的侍从。他看起来病恹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也没什么血色,不时会忍不住咳嗽几声,仿佛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可即便如此,也难掩他眉宇间那份独特的清秀与深藏的睿智,尤其是他那双眼睛,清澈中带着一丝洞察世事的锐利。
桑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心中微微一动。她认得他,是南萧的四皇子萧玦。关于他体弱多病、不问政事的传闻,她早就有所耳闻。只是她不明白,这个几乎从不出现在公众视野里的病弱皇子,为什么会突然来看她。
萧玦在侍从的搀扶下,缓缓走到桑月面前。他温和地笑了笑,那笑容如同春风拂过湖面,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郡主,别来无恙?”
桑月迅速收敛心神,脸上立刻露出平日里那副痴傻的表情。她呆呆地看着萧玦,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眨巴着眼睛。
萧玦也不在意她的反应,自顾自地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桑月手臂上的伤口上——那是上次被五皇子划伤的地方,虽然已经过了些日子,却还没有完全愈合,依旧能看到一道浅浅的疤痕。他脸上露出关切的神色,轻声问道:“听说郡主前些日子遇袭了?伤口好些了吗?”
桑月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下意识地怯怯地缩了缩手臂,将那道疤痕藏到了衣袖里,仿佛那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她的动作看起来笨拙而胆怯,完美地符合了一个痴傻郡主应有的反应。
萧玦见状,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同情:“郡主身处异乡,举目无亲,想必不易。”他顿了顿,目光诚恳地看着桑月,“若有什么难处,可尽管告诉我,只要我能帮上忙的,定不会推辞。”
桑月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眼神空洞,似乎完全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发出了几声意义不明的咿呀声。
萧玦见状,也不再多言,仿佛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玲珑的锦盒,锦盒上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样,一看便知价值不菲。他将锦盒轻轻放在桌上,推到桑月面前:“这是我让人特意配制的伤药,对伤口愈合很有好处,郡主收下吧。”说完,他便在侍从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告辞了。
桑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那抹素色的锦袍消失在门口,她才缓缓收回目光,落在桌上那个小巧的锦盒上,若有所思。这个萧玦,看起来温和无害,一副与世无争的病弱模样,可他的眼神却很深邃,像是藏着一片不见底的湖水,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突然前来探望,还送上伤药,这份示好,究竟是真心同情,还是另有所图?
她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锦盒上光滑的木质表面,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打开了锦盒。里面装着一些淡黄色的药膏,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那香气中夹杂着薄荷和几种名贵药材的味道,闻起来让人神清气爽。桑月凑近闻了闻,仔细分辨着其中的成分,确定没有任何毒素,才小心翼翼地将锦盒盖好,收了起来。
不管萧玦的目的是什么,在这个陌生而危险的南萧,在这个处处充满算计和杀机的环境里,能有一个潜在的盟友,哪怕只是表面上的,也总比孤身一人、腹背受敌要好。桑月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接下来的日子,她需要更谨慎地观察,更巧妙地布局,让这场看似被动的和亲之路,变成她反击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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