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的阳光带着盛夏的余威，江云苓站在四中教学楼前的香樟树荫下，抬手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长发用黑色发圈扎成高马尾，随着转头的动作在肩头轻轻晃动。
高一14班的门牌在走廊尽头泛着金属冷光，教室里此起彼伏的说话声裹挟着新书本的油墨味扑面而来。江云苓刚要踏进后门，忽然被人从背后抱住。
“江云苓！“熟悉的声音带着惊喜，她转身就看见徐蓉圆圆的苹果脸上绽开的笑容，两个酒窝在晒成小麦色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徐蓉！“江云苓抱住初中同桌，“你头发剪短了？“她伸手碰了碰徐蓉齐耳的短发，发尾卷起俏皮的弧度。
“暑假太热了。“徐蓉挽着她往教室后排走，运动鞋在地板上敲出轻快的节奏，“我们坐窗边吧。“她说着把帆布书包甩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金属挂饰在桌角撞出清脆的声响。
“行，那你坐里面我坐外面。”江云苓跟着把自己的书包放下，老友见面，有聊不完的话题。她们一会儿讨论谁谁谁考上了哪个高中，一会儿说原来的哪个老师现在在教哪个班。
教室突然安静下来。穿着灰色POLO衫的中年男人腋下夹着点名册走进来，粉笔灰在他深蓝色西裤膝盖处染出两片白斑。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兼历史老师，黄明德。“他在黑板上写下名字，粉笔与黑板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现在需要五位同学去领清洁工具，我们一会儿先打扫教室卫生。“
开学第一天，大家都不熟悉，就在江云苓思考谁会举手时，后排突然传来椅子腿刮擦地面的刺耳声。
转头时正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男生单手撑着课桌站起来时，阳光从他背后的窗户斜斜切进来，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分明的明暗交界线。
“老师，我去。“男生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玉石，冷冽中带着少年特有的清亮。他起身时黑色T恤下摆掠过桌沿，几缕碎发被汗浸湿贴在皮肤上，在阳光下泛着深褐色的光泽。
“第一个举手，不错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程顺。”
有了带头的人，陆陆续续有更多的人举手了。
“我去拿。”
“老师，我也去。”
五六个男生跟着班主任走出了教室，下面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徐蓉戳了戳江云苓的手臂：“我们一会儿干什么。”
江云苓想了想：“看情况吧，我都可以。”
“那我和你一起。”
“好。”
男生们把工具拿进教室，大家一拥而上，自行选择。
“江云苓，我们去扫地吧。”徐蓉已经拿起了一把扫帚，马尾辫上的草莓发绳跟着她的动作晃了晃。
“可以，等我拿把扫帚。”江云苓伸手时，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腕骨凸起的弧度在逆光中格外清晰。
“给你。”程顺伸手递给她一把棕榈扫帚，指节处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
江云苓抬头，看见阳光从高处的小窗漏进来，把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镀上一层金边，他低头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
“谢谢。“江云苓接过扫帚时碰到他微凉的指尖，柑橘香混着雪松气息突然扑面而来。
打扫完毕后，大家重新坐了下来。黄老师正在调整座位表：“现在按身高重新排...…“话没说完就被此起彼伏的哀嚎打断，他无奈地推了推眼镜：“那先自由组合，下周再调整。“
江云苓和徐蓉迅速占住原先的座位。后门突然灌进一阵穿堂风，带着暑气的风掀起她摊在桌上的笔记本，纸页翻飞间听到身后椅子拖动的声音。
她转头时正撞进程顺漆黑的眼睛，他单手拎着书包站在过道，另一只手按住她差点被吹走的笔记本，食指指节压着的正是她早上刚写的名字。
“这里有人吗？“他抬了抬下巴指向江云苓斜后方的位置。得到否定回答后，黑色双肩包咚地落在课桌上，金属搭扣撞在桌面的声音让江云苓心头一跳。
黄老师敲敲讲台：“现在传这张座位表，按当前位置写上名字。“
A4纸传到程顺手里时已经皱起毛边，他龙飞凤舞地签完名，抬眼看见前座女生垂落的发梢扫过纸面，在“江云苓“三个清秀的小楷字旁落下几根青丝。
“先来选一下班干部，刚开学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人去做，有人有意向的吗？”
陆陆续续有三五个手举了起来。
“龚沐沐，数学课代表。”
“葛旭，体育委员。”
“刘彤彤，心理委员。”
…………
黄老师把名字和各自担任的职务记录下来：“还有其他人吗，可以先试试，不行的话后面再调整。”
教室陷入诡异的沉默，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黄老师镜片后的眼睛突然锁定江云苓：“江云苓，你来当班长吧。“
全班目光汇聚的瞬间，江云苓感觉后背沁出薄汗，白色连衣裙的棉质布料贴在后腰上。
她站起来时椅子在地面拖出短促的声响。除了在小学当过几个学期的小组长之外，她在班上一直是小透明的存在，根本没想过在高中能当上班干部，更别说是当班长了，没想到开学第一天就给了她这么大个惊喜。
徐蓉也是十分吃惊：“我去，江……江云苓，你老实告诉我，你中考考了多少分。”
虽然两人关系不错，但平时也不会主动去问对方的成绩。
中考完后，两人也一起约着出去逛街，吃饭，看电影，但是双方都没有提考试，直到录取结果出来才发现两人都考上了四中！
如今班主任一上来就让江云苓当上了班长，徐蓉也不得不询问一下成绩，看看自己有没有可能会被选上。
听徐蓉这么说，江云苓和其他同学也开始思考，这是按照成绩选的吗？
黄老师见状，解释了一下：“大家的成绩我这边都有，也看过了，但是这些都是过去的了，我选班干部也不是看成绩来的，大家放心，每个人都有机会。
我呢，会看一点面相，刚刚打扫卫生的时候我观察了一下，选了一些我觉得面相好的，你们先干着试试，不行的话以后再换，顺便大家一起来看看我选的准不准。”
说完后，看着一脸认真站着听他说话的女孩问：“江云苓，先你来当班长，要试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