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为的洪流在经脉中平息,林渊并未被力量冲昏头脑,他御风而起,径直返回了轩辕坟。
当他那身真仙巅峰的圆融气息出现在洞府前时,胡仙儿三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数年光阴,在他们漫长的妖生中不过是弹指一瞬。
然而眼前之人,却已然脱胎换骨。
“恭喜大哥!贺喜大哥!”
三妖的震惊迅速化为狂喜,她们围拢上来,言语中满是发自内心的敬畏与喜悦,当即便要张罗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型庆功宴,宣告轩辕坟新的主宰已经诞生。
林渊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却轻轻摇了头,回绝了她们的好意。
在三妖不解的目光中,他独自一人,走回了自己初生时所在的那个洞府。石门缓缓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与荣光。
黑暗与寂静,重新将他包裹。
三十年的漫长岁月,由此开始。
他没有运转任何功法,法力沉寂如一潭死水。他也没有参悟任何神通,大道法则被摒弃于心门之外。
他只是盘坐着,如一块顽石。
他的元神,化作了最孤独的观众,开始审视一部跨越了两段生命,两种存在的宏大默片。
第一幕,拉开。
光影流转,一个名为“林渊”的人类学者出现在元神深处。
他能感受到母亲将热汤放在书桌上的温度,能嗅到老旧图书馆里书页与尘埃混合的独特气味,能忆起与朋友在毕业散伙饭上醉酒后,嘶吼着唱起那首跑调的歌。
对知识的渴求,对未来的规划,对亲情的眷恋,对友情的珍视。
一桩桩,一件件,清晰得仿佛昨日。
那些温暖的,属于“人”的记忆,是构成他灵魂的基石,却也成了如今最沉重的枷锁。
画面陡然一转。
第二幕,血色与苍翠。
一只通体雪白的幼狐,在轩辕坟的草丛中睁开了懵懂的双眼。
他感受过利爪撕开皮肉的剧痛,体会过第一次捕猎成功后,满嘴血腥带来的原始满足。他与青草低语,与山风赛跑,在月华下吞吐灵气,感受着万物生灵最纯粹的喜怒哀乐。
那是弱肉强食的残酷法则,也是天生地养的自在逍遥。
属于“妖”的本能,是他的生存之根,却也让他时常对那个学者的灵魂,感到一丝源自物种的疏离。
两段人生,两种视角,在他的元神中不断交错、碰撞。
他会用学者的逻辑去分析妖力的运转,却又在下一瞬,被狐妖的本能驱使,警惕地耸动鼻尖,分辨风中的气息。
我是谁?
是那个已经埋骨于另一个世界的林渊?
还是这只在洪荒挣扎求存的白狐?
这个问题,平日里被强大的修为与心智压在最深处,不露分毫。
可林渊的元神能清晰地“看”到,这道裂痕就横亘在他的道基之上。它就是“知见障”,是一枚早已埋下的道心炸弹。
一旦他冲击更高境界,引动天地法则洗礼,这颗炸弹便会轰然引爆。
届时,不是走火入魔,便是神魂分裂。
万劫不复。
如今,他要亲手,将它拆除。
这个过程,没有对手,敌人就是他自己。
元神世界里,他看着那对为他操劳了一生的父母,他们的音容笑貌如此清晰。林渊的元神对着虚空中的幻影,深深地,深深地叩首。
再见,父亲,母亲。
此生为人子的缘分,尽了。
他又看向那个在图书馆里奋笔疾书,对未来满是憧憬的年轻学者。
他笑了。
那是一种释然的,告别的微笑。
他对着那个曾经的自己,挥了挥手。
再见,林渊。
你的理想,你的遗憾,都已是过眼云烟。
随着这两个无声的告别,他能感觉到,一丝一缕属于“人”的执念,那些骄傲,那些不甘,那些眷恋,正被一股无形的大毅力,从他的元神本源中硬生生剥离出去。
每一次剥离,都带来神魂撕裂般的痛楚。
但他承受着。
紧接着,他转向那只白狐。
他不再抗拒,不再疏离。
他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包容与接纳,沉入那份属于“妖”的纯粹与本能之中。
他感受着利爪的力量,感受着血脉中的野性,感受着对月长啸的冲动。
他不再将其视为兽性,而是将其看作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是这具身体赋予他的天赋与根基。
大智慧,油然而生。
这个过程,在寂静的洞府中无声无息地进行着。
其凶险程度,远胜过他经历的任何一场生死搏杀。
三十年的光阴,在指尖流淌。
洞府之外,或许早已是沧海桑田。
洞府之内,却仿佛只过了一瞬。
某一天,那双紧闭了三十年的眼眸,终于缓缓睁开。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霞光万道的异象。
只有一双眼。
一双清澈、宁静到了极致的眼。
那是一种将矛盾彻底化解后的圆融,一种将对立完全统一后的和谐。
从这一刻起,林渊的心中,再也没有了“人”与“妖”的分别。
我是林渊,那个来自遥远世界的学者。
我亦是白狐,这只诞生于轩辕坟的生灵。
我是执掌情缘的道主,亦是洪荒天地的一份子。
前世的记忆,是淬炼我智慧的炉火。
今生的身份,是承载我大道的根基。
两者不再冲突,而是如水乳交融,如阴阳合抱,再无一丝一毫的瑕疵。
随着心境的圆满蜕变,他那本就雄浑的真仙巅峰道基,在此刻发生了质变。
仿佛一块百炼的凡铁,在最后一次神火的淬炼下,化作了完美无瑕的先天精钢。
一股圆融无漏,自成天地的气息,从他体内弥漫而出,而后又尽数收敛,不泄露分毫。
修为境界,没有一丝一毫的增长。
林渊却知道,自己已经跨过了修行路上最凶险的一道天堑。
那通往玄仙道果的路上,所有内在的阻碍,已被他亲手扫清。
他的仙路,自此一片坦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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