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龙吉公主的破例引荐下,林渊终于得以踏入那传说中的瑶池仙境。
他并非作为正式宾客,而是以龙吉公主“随行道童”的身份,被安排在了盛会最外围的一处角落。
即便如此,当他的脚踏入瑶池结界的一刹那,整个人便被彻底淹没。
这里的仙灵之气,不是“气”,而是一种近乎液态的粘稠能量。它无需吐纳,便自行钻入林渊的四肢百骸,每一个毛孔都在发出满足的呻吟。他体内的法力像是久旱的河床遇上了天河之水,瞬间沸腾、奔涌。
元神都在这种冲刷下,剔透得琉璃一般。
眼前的景象更是颠覆了他对“仙境”二字的全部想象。
没有云雾,那缭绕的,是先天灵气浓郁到极致后显化的道韵霞光。没有凡土,脚下踩着的,是温润的仙玉,其上自然生出玄奥的纹理。远处九曲廊桥、亭台楼阁,并非死物,而是在呼吸,每一次吞吐,都有海量的灵气被吸入,再化为更为精纯的瑞彩释放出来。
“好一处仙家圣地!”
林渊心神剧震,对那位素未谋面的西王母,第一次有了清晰而恐怖的认知。
仅仅是这片道场的底蕴,就足以碾压他所见过的任何洞天福地。
他收敛心神,在角落的玉案后坐定,学着龙吉公主的样子,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有丝毫逾矩。
就在此时,天外仙乐奏响,并非乐器之声,而是大道之音汇聚而成的天籁。
一道道恐怖绝伦,让他元神本能颤栗的气息,开始降临。
“镇元大仙到——”
一声唱喏,仿佛言出法随,整个瑶池的地面都随之轻轻一震,发出一阵欢愉的嗡鸣。
一位身穿土黄色道袍的老道,凭空出现在瑶池入口。他面容清癯,手持拂尘,身后跟着清风、明月两个粉雕玉琢的道童。
他没有驾云,也没有御风,只是那么随意的走来,脚下却有地涌金莲,步步生辉。
一股厚重到无法形容的威压,不是作用于肉身,而是直接镇压在了林渊的真灵之上。那感觉,不是一座山,而是一整片无垠的大地,将他这只蝼蚁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他的头顶,一株虚幻的道果之树若隐若现,其上果实沉浮,每一次转动,都引动了某种至高的土行法则。
“地仙之祖,镇元子!”
林渊的道心几乎失守,他猛地低下头,连神念都不敢探出分毫。
这等存在,与天地同寿,与圣人同时代论道,其本身就是一个行走的“道”字。多看一眼,都是对自身道途的污染。
他还没从这股震撼中平复,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便从天边席卷而来。
瑶池中沁人心脾的仙葩芬芳,瞬间被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所冲淡。
那不是凡间的血腥,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源自业力的腥甜。
“幽冥血海,冥河老祖到——”
天际被染成一片血红,一朵十二品业火红莲破开空间,降临瑶池。莲台之上,一名血袍老祖盘膝而坐,双目开阖间,是尸山血海的幻象。他一手持元屠,一手握阿鼻,两柄先天杀伐至宝仅仅是存在着,就让周围的空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被切割出一道道细微的黑色裂缝。
又是一位准圣!
林渊只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这与镇元子的大地厚重截然不同,冥河老祖的威压,是一柄悬在所有生灵头顶的利剑,冰冷、锋锐、充满了毁灭一切的暴戾。
紧接着,东方的天际,亮起了万丈金光。
阐教副教主燃灯道人,携广成子、赤精子、玉鼎真人等十二金仙,驾驭着庆云而来。那云光庄严、堂皇、正大,充满了秩序与威严,驱散了血海带来的阴霾。
广成子头顶番天印虚影沉浮,赤精子身侧阴阳宝镜神光流转。
他们每一个人的气息,都圆融无暇,与天地法则深度契合,举手投足间,便能引动一方天地的共鸣。
几乎是同时,另一侧的天空,万千剑气纵横,撕裂云海。
截教的多宝道人,领着金灵圣母、无当圣母、龟灵圣母等核心弟子,御剑而至。那剑光之盛,几乎要将瑶池上空捅出个窟窿。他们没有阐教仙人的宝相庄严,却个个锋芒毕露,桀骜不驯,仿佛一柄柄出鞘的利剑。
两方人马甫一落地,便各自寻了席位坐下,泾渭分明。
阐教金仙们目不斜视,神情肃穆,自有一股玄门正宗的傲然。
截教弟子则意态随性,彼此谈笑,但那不经意间扫向对面的眼神,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战意。
两股无形的气场在瑶池中央轰然对撞。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但林渊却清晰地“看”到,那片虚空在扭曲、在对冲、在湮灭。法则与法则的碰撞,道与道的交锋,比任何神通斗法都来得更加惊心动魄。
林渊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一股无法言喻的寒意,从他道心最深处升起。
他将广成子等金仙的气息,与自己默默对比。
那是天壤之别。
如果说自己这个玄仙,是对天地法则有了初步的“感悟”,那么广成子他们,就是真正的“掌控”。他们的法力经过千锤百炼,已经打上了自身大道的烙印,一分力能使出十分的效果。
而多宝道人那般的大罗金仙,更是将自身烙印在了时间长河之上,过去、现在、未来归于一身,言出法随,念动则法至。
至于镇元子与冥河老祖……
那已经不是强弱的问题了。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规则,一种现象。林渊甚至无法去揣度,无法去理解。
“我还差得太远,太远了……”
这个念头,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他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对力量的渴望,在这一刻,被催发到了极致。
他不再是一个旁观者,而是真切地感受到了,在这场即将到来的滔天大劫中,自己是何等的渺小与无力。
任何一点风波的余威,都足以将他碾得粉身碎骨。
林渊强行将视线从那些大能身上移开,垂下眼帘,盯着自己面前玉案上的纹路。
他压下了心中的所有悸动、震撼与渴望。
他将自己的一切气息都收敛到了极致,元神沉寂,法力蛰伏。
在这些存在的眼中,任何一丝多余的情绪波动,都如同黑夜中的火炬,清晰可见。
他现在,必须是一块石头。
一块路边毫不起眼,不会被任何人多看一眼的,顽石。
静静地,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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