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苏水的味道钻进鼻腔,尖锐,冰冷。
何雨柱的眼皮沉重得像是焊死的铁板,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撬开一丝缝隙。
身体不属于自己了。
它成了一块被遗弃在病床上的腐肉,连动一动小指的指令都无法传达。
喉咙里堵着一团烂棉花,他想嘶吼,想质问,最终挤出的只有漏风般的“嗬……嗬……”声,微弱得可笑。
意识是一艘在风暴中即将沉没的破船,在清醒的痛苦与昏沉的麻木之间被巨浪反复抛起,又狠狠砸下。
就在这片混沌里,几道来自窗外的声音,像是淬了毒的钢针,精准地、一根根地,扎入他的耳膜。
“听说了没?傻柱快不行了。”
“唉,也可怜,一辈子没儿没女,老了老了,身边连个端水递药的人都没有。”
那个声音顿了顿,压低了嗓门。
“挣的钱、分的房,最后还不都便宜了贾家。”
“要我说啊,他就是活该!对谁都掏心掏肺,就对自己亲妹妹狠心。我可听说了,他妹妹何雨水,三年前就没了!”
三年前……就没了?
这个念头让何雨柱濒临熄灭的意识猛地一颤。
“什么?雨水没了?不是说生了个大胖小子,在婆家享福呢?”
“享福?我老家一个亲戚跟雨水一个单位的,说得真真的!三年前难产大出血,死在医院了!当时她男人都急疯了,想找她哥帮忙,结果愣是没见着人影!”
难产!
大出血!
没见着人影!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何雨柱的灵魂上。
他那被药物和死亡气息侵占的大脑,在剧痛中豁然清明。
他想起来了。
三年前的那个下午。
他记得那天的阳光,记得自己焦急的脚步,记得马上就能见到妹妹的期待。
是秦淮茹。
是她,端着一碗鸡汤,拦住了他的去路。
记忆里,她那张总是挂着和煦笑容的脸庞,此刻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柱子,瞧你急的。”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那么体贴。
“女人生孩子,咱们大老爷们去了也帮不上忙,净添乱!我已经托人问过了,雨水好着呢。来,这是我特意给你熬的鸡汤,你最近为了雨水的事跑前跑后,累坏了吧?快喝了补补身子。”
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
金黄的油花,浓郁的香气。
他记得自己当时被那份“体贴”感动得一塌糊涂,端起碗,毫不犹豫地将那碗汤喝得一滴不剩。
温暖的液体滑过喉咙,他以为那是关怀。
现在才知道,那是穿肠的毒药!
第二天,秦淮茹带来了“好消息”。
母子平安。
婆家人手足,让他别去打扰。
他信了。
后来,他想去看妹妹。
秦淮茹说,雨水要坐月子,不能见风。
他信了。
再后来,他又想去。
秦淮茹又说,孩子太小,怕生人,等百天再说。
他也信了。
最后,秦淮茹告诉他,雨水跟着婆家回乡下享福去了,让他别惦记。
他竟然,就这么一次又一次地信了!
直到今天,直到生命被抽干的最后一刻,他才知道,那一切,全都是谎言!
那碗鸡汤……
何雨柱终于串联起了一切!
为什么从那以后,他的身体总觉得沉甸甸的,力气一天不如一天。
为什么他的亲妹妹,从此音讯全无,仿佛人间蒸发!
他的雨水……他的亲妹妹!
就在他喝下那碗毒鸡汤的时候,正躺在冰冷的产床上,在绝望中等待着唯一的亲人,等待着她的哥哥出现!
她一定在喊他的名字!
她一定在质问他为什么还不来!
她就在离他那么近的医院里,流干了身体里最后一滴血,不甘地死去!
为什么?
秦淮茹为什么要这么做?!
福利房!
何雨柱的大脑里炸开一个血淋淋的词!
雨水单位分的那套福利房!
她死了,她没有亲人到场,那套房子,顺理成章地就落到了贾家的手里!
好一个秦淮茹!
好一个蛇蝎心肠的俏寡妇!
自己一辈子为她当牛做马,掏空了工资,搭上了前途,养大了她的儿子,照顾了她的一家!
换来的,就是妹妹的惨死!
换来的,就是自己被榨干所有价值后,像一条野狗一样,被抛弃在病床上等死!
还有易中海!
那个满口仁义道德,一口一个“柱子,你要顾全大局”的伪君子!
这一切,他不可能不知道!
他们就是一伙的!
他们就是盘踞在四合院里的两条毒蛇,一口口吸干了他们兄妹的血!
恨!
恨意不再是情绪,而是化作了实质的火焰,从胸膛里喷薄而出,要将这不公的世道焚烧殆尽!
他恨秦淮茹的阴险毒辣!
他恨易中海的伪善算计!
他更恨自己!恨自己的愚不可及!恨自己的识人不明!
若有来生……
若有来生!
他要让这对狗男女,血债血偿!
要让他们,也尝一尝这绝望的滋味!
带着这股焚天煮海的怨毒与悔恨,何雨柱的意识,彻底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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