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想不想吐,身体有什么反应?”
男人开口,如泉水落入山涧,是过去她所熟悉,但现在又不太熟悉的音线。
少年的周亦泽尾音清冷,并无现在的关切沉稳。
“我很好,你可以消失了。”
说完这句话她就坦然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梦境自然消失,迎接现实。
几秒钟后,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再度睁眼,发现周亦泽拿着一根银针朝自己眼前刺过来。
“干什么你!”她吓得一把抓住他的手,“不就是夺了你的初夜,有必要置人于死地吗!”
男人眼眸定定地瞧着她,没有动作,倒是她的喊声惊醒了屋外的人。
“辰辰,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好友欧阳走进来,随同欧阳走进来的还有一个穿着蓝色西装的男人。
二人在她床前站定,她还愣愣攥着周亦泽的手,对欧阳冒出来一句。
“欧阳,我不是在做梦?”
“你当然不是在做梦,你这孩子是睡傻了吧。”
欧阳走到床前,想去摸她额头,但狭窄的沙发床前已经坐着一个身量高大的男人,欧阳不好再靠近,便向周亦泽问询。
“周医生,她现在身体怎么样,没事了吧?”
“正常来讲,能苏醒应该是没事了。不过,看现在这种情况,不排除有后遗症的风险。”
周亦泽的声音镇定理性,周身的气场从容,说出口的话无端便会让人信服。
“啊,怎么会这么严重?”
欧阳担心不已,欧阳身旁的男人也没料想到这种情况,问道:“泽哥,这么年轻一姑娘,能有什么问题,你再好好给看看。”
三双眼睛齐齐聚焦到周亦泽身上。
身为病患的舒辰,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倒没怎么在意,目前她的吸引力被另一个事物夺走。
眼前的男人跟舒辰记忆里的长相不太一样了,七年的时光,少年褪去了青涩,一张脸五官越发地清晰立体,眉眼深邃,有了成熟男人该有的沉稳,但骨子里的淡漠和清冷却越发分明。
“看傻了?”
男人开口,声音中有少见的调笑之意。
舒辰蓦然瞪大眼睛,头脑一片空白,面对七年未见的旧情人,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
“kendall,你好点了吗?救护车到了。”
急匆匆跑来的是舒辰的临时助理,一个美德混血的金发女郎,在看见舒辰身边的男人时,眼睛骤然放大,睫毛忽闪忽闪的,就要往屋里挤。
舒辰昏迷前,眼睛还在盯一件高级成衣的纹理缝合。
她的顶头上司创意总监Martha就在工作室的最前端,几个助理配合着她对模特进行量体裁衣。
这是时装秀前最普通的一天,也是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又疲惫不堪的时刻。
作为成衣部负责人,舒辰几乎肩负着半个秀场的展出工作,几个高级定制工坊既要与她配合协同完成成衣的制作,还要跟配饰部门协调,确保风格的一致调性。
身为华裔设计师,手下要掌管的设计师和助理大多都来自于欧洲,尤其受到当地开放自由思潮的影响,她们会想当然地认为古老国家出来的设计师有着封闭落后的古板头脑。
如果作为朋友,她们或许愿意接纳她,但作为同事和领导,她们并不认可她与生自带的这种文化。
因此,舒辰的工作量要比旁人多得多,仅在开秀准备方面,就需要她几乎三个月不合眼地去盯进程、沟通设计效果。
这次秀场选定在国内,Martha考虑到宣传效果,更是直接将她钦点成衣部负责人,将她前面几大元老和常年胜任成衣部制作人的Bruno都换了下去。
Martha握着她的肩膀对她说,请务必给她最完美的设计。
于是,舒辰又熬了小半年,直到时装秀快开场,仍然在纠结现在的设计是否是最完美的设计,能不能临时爆发出什么新的灵感,制造一场惊世骇俗的效果。
在绞尽脑汁的思考中,她的眼皮一下重过一下,耳边机器的嘈杂和人们的交谈声成了最好的白噪音,她这才意识到,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休息一下吧,十五分钟后再起来。
她这么想着,摸出手机去定闹钟,然而,身体控制了大脑,手机脱手而出,舒辰额头向下一点,就这么没着没落地坠入黑暗。
再睁眼,她以为自己遭了报应,辜负过的人前来找她要个说法。
这次的周亦泽要比前几次的温和,他眉眼平静,穿着一身正装,看起来颇有些温润君子的味道,不似前几次做梦般凶神恶煞,少年抓着她的肩膀冲她咆哮,让她赔他初夜和感情。
这么间仅容纳沙发的小屋还是临时给舒辰收拾出来的,屋里还罗列着几排服饰,都用塑料布依次封装好,静静地在阴影里等待亮相。
舒辰捂额感叹,对咋咋呼呼的助理挥挥手,
“你先出去,Celina,让人家等一下,我马上就到。”
舒辰想起身,用眼神求助欧阳,欧阳想去帮忙,奈何眼前的男人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一步都不肯让开。
欧阳进不去,舒辰只好抓着沙发靠背,让自己先坐起来。没想到,头刚一离开枕头,眼前天旋地转,胃液翻滚,身体又一次失去了掌控,舒辰狼狈地摔回沙发,做好了头疼难受的准备。
意外的是,这次有人稳稳托住了她的额头,宽大的手掌托着她的腰,男人手臂微微用力,便将她整个人抱进自己怀里。
舒辰靠在男人肩上,听见男人对其他人道:“我直接跟车送她去医院吧,白昊,合作交流会那边你帮我说一声,她现在这个样子,身边实在不能离人。”
“好的,师兄,你放心。”
白昊干脆应道。他本就有意讨欧阳熙欢心,更何况眼前这个病患是欧阳熙最好的朋友。
周亦泽抱着她大步往外走,男人脚步急促步伐却沉稳,她听见他轻声说:“不舒服要告诉我,我走慢点。”
“嗯。”
舒辰闷闷地应着,二人的身体隔着轻薄的衣衫,她能感觉到他健壮宽厚的胸膛,那温热的肌肉抵着她,源源不断地散发热意。
舒辰心想:周亦泽现在该是有腹肌的,过去的他有清瘦漂亮的骨架,褪下衣服时,一层轮廓清晰的薄肌,白皙又透着股不可沾染的禁忌,每每成为她疲惫发泄时的臆想对象。
“脸怎么红了?周医生,她没事吧,怎么看着越来越严重了?”
欧阳也陪着坐进救护车里,大惊小怪地冲她叫道。
急救人员立刻就递来体温计,周亦泽接过,帮着塞进腋下,舒辰正庆幸自己穿的是无袖连衣裙,男人的左手就搭上了她的手腕。
她微微仰头看他,只看见他宛如上帝精心雕琢过的侧脸。
周亦泽注意到她的视线,喉咙轻轻滚动,眼神颇不自在地看向旁侧。
舒辰只感觉自己腿弯处被男人轻轻颠了一下,随后周亦泽故作拿东西俯身靠近她的耳侧,无奈地轻声叹道:“别瞎想,一会儿该流鼻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