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辰半梦半醒间听到了熟悉的嘈杂,这声音让她心慌,她赶紧挣扎着从病床上坐起。
“抱歉,抱歉。吵醒你了吧,我马上就关门。”
护士将治疗车停在她的床边,连忙小跑着回去关上门。
喧闹声被隔绝在门外,室内重新恢复寂静,而舒辰心底的恐惧却并未消散,她将手递给护士,好奇地打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护士的神情有些尴尬。
舒辰住的这一层病房和医护人员的办公室挨着,大部分都是单人病房,剩下的也是双人病房,环境还算安静,极少会出现这么吵闹的情况。
可一旦出现这么情绪激动、大吵大闹的情况,那就意味着,旁边办公室的医生跟这事脱不了关系。
“嗯,就是有个女性病患前几个月来我们这里看妇科,查出来子宫有一些小问题,当时的医生建议她最好两年后再要小孩,患者自己没听医嘱,这不刚怀上孕,孩子就没了,现在怀疑妇产科的大夫医术不精,没能提前检查出来这些问题,害得小孩大人都受罪,正在门口闹呢。”
“不好意思呀,我刚才进来得着急,忘了关门,打扰您休息了吧。”
护士解释完刚才的情况,连忙向舒辰道歉。
舒辰能敏锐地察觉出来护士对自己小心翼翼的态度,她不清楚是早上查房时被误会成周亦泽家属而得到的便利,还是单人病房本就会被医护另眼相待。
她安慰地笑笑:“没事,只是没想到这种级别的医院也会遇到这么胡搅蛮缠的人。”
护士听出舒辰话里的偏向,心有戚戚地补充道:“据说这还是个高龄产妇呢,他们的女儿都跟我们一样大了。搞不清为什么非得再要个孩子。”
舒辰心道:当然是因为这俩老货没有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
即便过了七年,舒辰还是能直接听出女声尖利蛮横的嗓音,按照文明一点的说法来讲,那应该算她的继母。
配合着这道尖利女声的男音自然就是她爸,一个非常恪守契约精神,把她养到十八岁就干脆放弃的精明商人。
十八岁的舒辰纵使被她爹教得再精明算计,也绝不会想到还有人能算计自己唯一的子女,虎毒尚且不食子,但她爹发现她和周亦泽之间的苗头后,二话不说就把她给卖了。
买主不单单只是钟家,是价高者得。以至于后来那个打着周亦泽未婚妻名号的黎秋找到她时,她被羞辱得毫无还手之力。
要怎么形容那个场面呢,舒辰至今想来都觉得滑稽,大概就是黎秋以未婚妻的名义赶到周亦泽的家里,抓住了刚刚睡醒的她,对她一阵讥讽加威胁,然后她的父亲和父亲出轨的女人恨铁不成钢地帮着黎秋肆意辱骂她,踩碎她的尊严。
随之她爸以有辱门楣、对她失望的名义将她直接扫地出门,她身上所有的钱加起来连一千块都凑不齐。
那时候她十八岁,成人礼就是撕开前十八年还算平静的生活,彻底被抛入残酷的现实。
事情发生后,她常常会纠结,按照她爸设定的价高者得的规则,首先找上的人应该是周亦泽,她爸是老油条了,认定了不到二十岁的小孩要比钟建业这样的老滑头好拿捏,只要能把周亦泽捏在自己手里,就相当于拿住了大半个钟家。
钟建业本人也极为疼爱和依仗这个外甥,仅仅是钟建业给他外甥的房产和基金就足够她爸眼红不已了,更不用说还有钟家设定的继承基金和股票分红。
周亦泽没接她爸的招。
后来想明白,她觉得周亦泽的决定没错。她本人对周亦泽来讲没有那么重要,少男少女的感情连她自己分不清里面到底是什么成分,更没资格要求周亦泽单纯而专一地爱她。
十八岁的她只觉得满心愤慨,所有人都背叛了她,她希望所有人都不得好死。二十多岁的她渐渐回过劲,除了她爸和那个女人,谁都不欠她的,甚至她还可能因为任性破坏了周亦泽的姻缘。
护士推着治疗车离开了,临走前给了她一个黑色保温杯,叮嘱她要勤喝水。
舒辰定睛细看,发现正是昨天周亦泽给她喂水的那个杯子。
不用想,也知道是周亦泽安排医护人员这么做的。昨天她累的晕头转向,脑子不甚清醒,还因为长久不沾男色,险些被周亦泽引诱,现在睡足了觉恢复过来,绝对不能第二次踏入同一滩浑水。
她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过去,绝对不能再被牵扯进来。
想明白后,她给自己的傻白甜助理打了个电话,让她过来帮自己办理出院,把自己送回家。
Celina在电话里为难地表示:“Kendall,我在机场,没法过去接你了,你要不再多休息一天?”
“去机场干什么?”
“我们组里有个塔夫绸的裙子被泼了染料,Martha急得大发雷霆,现在我们成衣组腾不开人手,只能让我回总部取料子和模板,重新制作。”
很好,在她险些陷入过去的困境不能自拔前,她可爱且无知的助理用以毒攻毒的方式拯救了她。
舒辰在电话这边捏着额角,无声地叹了口气,冷静且麻木地对Celina说道:“来医院接我一趟吧,我跟你一起回去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