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太阳把操场晒得发烫，明惊棠站在队列里，额前的碎发早被汗水浸得贴在皮肤上。开学这三天刚摸清教学楼到食堂的路，还没来得及在新课本上写下完整的名字，军训的哨声就像道惊雷，炸响在清晨六点的校园里。
起初的新鲜感早被晒化了。第一天站军姿时，她总是注意教官的动作——他站得笔挺，军绿色的作训服后背洇出深色的汗渍，却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明惊棠跟着调整姿势，膝盖绷得发疼，视线落在前方的梧桐树梢上，看风卷着叶子晃悠，心里数着秒盼休息。
教官是个皮肤白皙的（真的，我教官那时候很白）年轻男子，嗓门亮得能穿透蝉鸣。“手臂贴紧裤缝！”他的皮鞋跟在队伍旁敲出清脆的响，“刚刚开始军训就这么个态度，我看你们没点高中生该有的样子！”
这话倒没说错。前几天还觉得大家精神抖擞，此刻大家在密不透风的蒸笼中大汗淋漓，看起来特像个吸了鸦片的。
齐步走训练时，明惊棠总跟不上周边女生的步频，要么踩前面的鞋跟，要么被左右两边的胳膊肘撞得趔趄。前面的女生叫周歆然，此刻额角挂着汗珠，却转过头冲她龇牙笑：“再踩我就把你鞋塞教官牙缝里。”
玩笑归玩笑，周歆然悄悄放慢了脚步。明惊棠的鞋跟第三次“精准命中”时，周歆然忽然在原地顿了半拍，等她跟上来才继续迈步。教官的目光扫过来，周歆然立刻板起脸，却在明惊棠转身使了个眼色，像在安慰她“没事”。
午休时是难得的喘息。食堂里人满为患，明惊棠端着碗找座位，看见陈鹤临正和几个男生凑在一起，对着一张揉皱的军训时间表指指点点。“下午是拉歌！”有人兴奋地拍桌子，“听说俺们班女生嗓门特别大！”
明惊棠在他们旁边坐下，周歆然也坐过来，看了眼她的饭菜：“看来这12块的也没高贵到哪儿去，高中的饭跟初中的菜有的一拼，一个特油，一个特素。”阳光透过食堂的高窗斜切进来，落在沾着她饭粒的嘴角，刚刚还觉得陌生的面孔，忽然变得鲜活起来。
下午的拉歌果然成了战场。各班排着队坐在操场边，教官扯着嗓子领唱，学生们扯着嗓子跟。明惊棠起初不好意思开口，被旁边的女生轻轻推了一把：“快唱快唱！输了要做俯卧撑的！”她梗着脖子加入合唱，声音混在人潮里，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圈圈涟漪。男生们倒是活跃得不行，他们站在队伍后排，唱到兴起时还挥着手臂打拍子，明惊棠边唱边想他们怕不是猴精转世。
夕阳西斜时，队伍解散。明惊棠拖着酸胀的腿往宿舍走，看见陈鹤临和几个男生抱着篮球往球场去。
明惊棠抬头，看见天边的晚霞烧得正烈，操场边的梧桐树影被拉得很长。这所刚熟悉不久的学校，因为军训的汗水、合唱的喧嚣，还有同学偶然的善意，忽然有了不一样的温度。
她摸了摸晒得发烫的脸颊，脚步轻快了些——原来所谓的熟悉，不只是记住教学楼的位置，更是在蝉鸣与军号声里，慢慢找到属于自己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