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顶楼的直升机平台积着厚厚的灰尘，断裂的螺旋桨斜插在混凝土里，像一柄生锈的巨大匕首。苏锐靠在边缘的护栏上，黑色作战服上的墨绿色体液正在凝固，掌心的暗紫色光芒已经褪去，只留下淡淡的纹路，像某种神秘的刺青。
林墨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边，将半瓶净化水递过去。这是她省了三天的份量，在末世里，干净的水比抗生素还要珍贵。“谢谢。”她的声音很轻，生怕触碰到对方紧绷的神经。
苏锐瞥了她一眼，没有立刻接水，反而用短刃挑起地上的蠕虫残壳。“你刚才看到了？”她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刀刃划过鳞片时，那些闪烁的符号突然亮起微弱的光，随即又熄灭了。
林墨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能量手册，里面夹着的地图残页似乎在发烫。“看到……什么？”她试图装傻，却在对上苏锐锐利的目光时败下阵来，“我能看到能量流动，那些蠕虫身上有奇怪的符号。”
短刃突然指向她的胸口。林墨吓得屏住呼吸，却发现刀刃停在能量手册的位置。“把那个东西拿出来。”苏锐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右眉骨的疤痕在“噬雾”中若隐若现。
犹豫了几秒，林墨还是掏出了那本牛皮封面的手册。当她翻开最后一页，露出那张泛黄的地图残页时，苏锐的瞳孔骤然收缩。残页上用红笔圈着的三个符号中，有一个赫然与她项链吊坠的图案完全一致。
“你是‘守序者’？”苏锐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波动，握着短刃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
“守序者是什么？”林墨反问，指尖轻轻拂过地图上的符号，“这是我父亲留下的，他是研究植物能量的学者，‘噬雾’爆发后就失踪了。”她注意到苏锐脖颈处的项链，吊坠在风中轻轻晃动，“你的项链……和这个符号一样。”
苏锐猛地将领口拉高遮住项链，动作带着明显的抗拒。“少管闲事。”她转过身看向远方，雾霭中隐约可见高楼的轮廓，“你要去‘方舟’？”
林墨点点头，将抗生素小心翼翼地放进背包：“避难所有个婴儿需要药品，听说‘方舟’据点有稳定的医疗供应。”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刚才的能力……吞噬能量不会伤害自己吗？”
短刃突然插进旁边的金属箱，发出刺耳的声响。“与你无关。”苏锐的声音冷了下来，但林墨注意到她的右手在微微颤抖，“‘方舟’在北方，要穿过三个变异生物巢穴，凭你这点本事，走不出五公里。”
这是事实。林墨的脸颊有些发烫，她的感知力只能预警危险，却没有自保能力。刚才若不是苏锐出现，她早已变成蠕虫的粪便。“你也要去‘方舟’？”她试探着问，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苏锐没有回答，只是望着“噬雾”弥漫的天空。过了很久，她才从背包里掏出半块压缩饼干，面无表情地递过来：“我知道近路，但需要有人预警危险。”这是她能做出的最接近妥协的姿态，“找到药品后，我们各走各路。”
林墨接过饼干的手指有些颤抖。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个能力诡异、性格冷漠的女人，愿意暂时成为她的盟友。尽管这份同盟脆弱得像风中的蛛网，但在这危机四伏的末世，已经是奢望。
“我叫林墨，植物保护专业的学生。”她再次自我介绍，这次声音坚定了许多，“我的感知力能提前三分钟察觉能量异常，或许能帮你避开麻烦。”
“苏锐。”回应依旧简洁，苏锐拔出短刃擦去上面的污渍，“明天清晨出发，今晚在这里休整。”她走到平台角落检查地形，动作干练得像经过特殊训练，“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别耍花样。”
夜幕降临时，“噬雾”的颜色变得更深，像化不开的浓墨。林墨靠在断裂的螺旋桨旁，借着月光翻看父亲的手册。当她翻到某一页关于能量共鸣的记载时，突然听到苏锐那边传来压抑的闷哼声。
她悄悄走过去，看到苏锐正蜷缩在地上，右手死死按住胸口，脖颈处的项链发出微弱的银光。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冷汗，掌心的暗紫色纹路再次浮现，像有生命般在皮肤下游走。
“你怎么了？”林墨下意识想去扶她，却被一股无形的能量弹开。
“别碰我！”苏锐的声音带着痛苦的嘶吼，眼神变得涣散，“能量……要失控了……”
林墨突然想起手册上的记载：“能量失控时，需要稳定的共鸣源引导！”她急忙掏出地图残页，将有符号的一面朝向苏锐，“这个符号！集中精神看它！”
残页上的符号在月光下亮起红光，与苏锐项链的银光产生奇妙的呼应。暗紫色的纹路似乎被某种力量牵引，缓缓退回她的掌心。几分钟后，苏锐的呼吸渐渐平稳，眼神恢复了清明，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谢谢。”她低声说，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林墨摇摇头，将水壶递过去：“你的能力很危险，为什么要强行吞噬那么多能量？”
苏锐喝了口水，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在这个世界，要么变强，要么去死。”她顿了顿，补充道，“以前认识个老头，他说我是‘吞噬者’，必须找到‘感知者’和‘解析者’才能掌控力量。”
林墨的心跳漏了一拍。父亲的手册里提到过能量派系的划分，感知、吞噬、解析——这恰好对应地图上的三个符号。“我父亲的笔记里说，不同派系的能量可以互补。”她看着苏锐的眼睛，认真地说，“或许我们可以试着合作，我帮你稳定能量，你保护我的安全。”
苏锐沉默了很久，久到林墨以为她不会同意。当雾霭中传来远处怪物的嘶吼时，她才缓缓点头：“到‘方舟’为止。”
月光透过“噬雾”洒在平台上，给两个孤独的幸存者镀上一层银辉。林墨握紧手中的能量手册，感觉地图残页的温度越来越高，仿佛有某种沉睡的力量正在苏醒。她不知道这场临时同盟将走向何方，但看着苏锐脖颈处闪烁的项链，突然觉得，或许在这破碎的世界里，她们并不孤单。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林墨被一阵轻微的震动惊醒。她睁开眼，看到苏锐正站在平台边缘，望着北方的天空。她的项链悬浮在空中，发出柔和的光芒，与林墨的地图残页产生共鸣，在空中形成一个完整的符号。
“天亮了，该出发了。”苏锐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她收起项链，表情恢复了平时的冷漠，但林墨注意到，她的右手不再颤抖。
当第一缕微光穿透“噬雾”时，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走下医院的楼梯，朝着未知的北方前进。她们的影子在废墟中被拉得很长，像两条原本平行的线，终于在此刻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