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如刀,割在窗纸上,发出呜呜的悲鸣。
1960年的冬夜,东北大地早已被冰雪封锁,哈出的气都能瞬间凝成冰碴子。
集体宿舍里,周向东猛地睁开双眼,胸腔剧烈起伏,仿佛要将那冰冷的空气全都吸进肺里。
他不是在海外敲定价值数十亿的商业合同吗?
眼前这昏暗的灯泡、斑驳的土墙,还有墙上那张用红色油漆刷出的标语——“增产节约、人人有责”,又是怎么回事?
刺骨的寒意从身下那床硬得像铁板的棉被传来,让他瞬间打了个寒颤。
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剧烈的头痛几乎让他再次昏厥。
他,周向东,二十一世纪的企业家,重生了。
重生到了这个饥寒交迫的年代,成了一个同名同姓的卡车学徒。
这具身体的原主,性格懦弱懒散,在运输队里是个人人都能踩一脚的角色。
尤其是那个仗着有点亲戚关系的副队长周德海,更是将他视为眼中钉,处处打压。
上个月,原主没能按时修好一台发动机,被周德海罚在及膝的雪地里跪了整整三个小时。
这一跪,直接要了原主的命。
高烧不退,人事不省,最后在这冰冷的铺位上,悄无声息地换了芯子。
周向东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冰冷的掌心。
他不仅活了过来,还继承了这具身体所有的烂摊子。
他迅速翻检记忆,一个更让他心惊肉跳的事实浮现出来——他的工分,正被周德海以各种名目克扣,粮本上这个月的定量,只剩下可怜的十八斤!
十八斤粗粮,在这个连树皮草根都有人抢着吃的年头,要撑过一个月,无异于痴人说梦。
更致命的是,一旦再出差错,他就会被直接开除。
1960年的东北,失去国营单位的工作,就等于被判了死刑,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这里不是商场,输了可以东山再起。
在这里,退一步,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次日清晨,天还蒙蒙亮,尖锐的哨声就划破了宿舍的宁静。
周向东挣扎着爬起来,身上那件破旧的棉袄根本挡不住寒气,手脚依旧冰凉麻木。
他随着人流走出宿舍,院子里积雪已没过脚踝,寒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
运输队的大院中央,气氛却异常紧张。
一辆崭新的解放CA10卡车,像一头趴窝的钢铁巨兽,死死地停在出车线上,车头前围着一大圈人。
这辆车承担着今天的紧急任务——往城西的热电厂运送救命的燃煤。
要是这批煤送不到,半个城区的供暖都得停摆。
“不行,油路查了三遍了,没问题!化油器也拆开看了,好的!邪了门了!”老师傅李万年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满脸焦急。
他带着两个最得力的徒弟,围着这辆车捣鼓了快两个小时,硬是没找到病根。
人群外围,穿着一身崭新干部服、揣着手炉的副队长周德海,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他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最后精准地落在了缩在角落里的周向东身上。
“周向东!”周德海的声音又尖又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你小子,修车不行,偷懒怠工倒是一把好手!别在那儿装死,给我滚过来!”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集中在周向东身上,其中夹杂着嘲讽、同情和幸灾乐祸。
周向东心里一沉,知道麻烦来了。
周德海背着手,踱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说道:“李师傅都修不好的车,今天,就交给你了!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要是修好了,之前的事既往不咎。要是修不好……”他拖长了音调,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这个月的工分,一分不留,全给我扣光!再去把整个院子的雪扫了,连扫三天!”
“哄!”人群中爆发出不大不小的笑声。
这哪是给机会,这分明是往死里整!
李师傅都束手无策的毛病,让一个半死不活的学徒去修?
这不是明摆着要找茬罚他吗?
周德海身边的记分员赵德贵立刻掏出小本本,用笔尖在“周向东”的名字后面重重画了个圈,嘴里还念念有词:“待罚工分,扫雪三天……”
人群里,一个身材壮硕、面容憨厚的青年王铁柱皱了皱眉,想上前说句公道话,却被身边的李师傅一把拉住。
李万年冲他摇了摇头,低声道:“别去!这是神仙打架,你去掺和什么?学徒动大车,规矩还要不要了?真出了事,谁担这个责任?”
王铁柱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没再出声。
在一片或明或暗的注视中,周向东却异常平静。
他没有争辩,没有求饶,只是抬起眼,迎上周德海那充满恶意的目光,缓缓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弯腰从地上的工具堆里,拎起了一把满是油污和铁锈的活动扳手,沉默地走向那辆解放卡车。
刺骨的寒风从车底灌入,像无数根钢针扎进骨髓。
周向东蹲在冰冷的雪地里,没一会儿,手指就冻得失去了知觉。
但他毫不在意,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在那台沉寂的发动机上。
他让王铁柱帮忙拉了几次启动杆,侧耳倾听着发动机那几声有气无力的喘息和残响。
凭借着前世对内燃机原理的深刻理解,一个初步的判断在他脑中形成——问题不在点火系统,也不在化油器,而是供油管路的压力不对!
极有可能是柴油泵里的回油阀被杂质卡滞,导致回油量过大,主油路压力不足。
这是一个很刁钻的毛病,不把柴油泵拆开,根本看不出来。
可当他准备找工具时,却发现原本放在车旁的工具箱,不知何时被人搬走了。
他回头一看,正对上记分员赵德贵那幸灾乐祸的眼神。
赵德贵晃了晃手里的钥匙,冲他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没有专用工具,就拆不开柴油泵。
周德海和赵德贵,这是算准了他根本不可能修好,连工具都给他断了!
绝境!
就在周向东心中升起一股戾气,几乎要起身跟他们拼命的时候,他的眼前,骤然闪过一道半透明的蓝色光幕!
【工业制造大师系统已成功绑定!】
【宿主:周向东】
【当前等级:学徒(0/100)】
【技能点:0】
【可解锁技能:初级机械维修(需5点技能点)】
【辅助功能:听音辨械(待激活)】
【任务模块已激活!】
【新手任务:修复故障的解放CA10卡车】
【任务时限:2小时】
【任务奖励:解锁并掌握‘初级机械维修’技能,奖励5点技能点,激活‘听音辨械’辅助功能!】
周向东的心脏猛地一跳!
系统!竟然是系统!这是他穿越而来的金手指!
虽然系统没有像小说里那样直接提供神级工具或者替换零件,但它的出现,本身就是最大的希望!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任务奖励是掌握技能,这意味着他现在还没有。
而“听音辨械”功能,更是要等任务完成后才能激活。
不对!
周向东目光一凝,他发现“听音辨械”四个字的后面,有一个小小的括号,写着“辅助”二字。
这似乎意味着,它并非一个主动技能,而是一种被动加成?
他集中精神,再次将注意力投向那台发动机。
奇迹发生了!
当他凝神细听时,刚才还混杂不清的引擎残响,在他耳中仿佛被瞬间解析、放大!
那些金属摩擦声、气体流动声、零件的微弱震动声,化作了一道道清晰无比的波形图,在他脑海中立体地呈现出来。
他甚至能“听”到柴油泵内部,那枚小小的回油阀在关闭时存在一丝极其微弱的延迟和杂音!
就是它!
找到了症结所在,周向东精神大振。
既然拆不开柴油泵,那就绕过它!
他果断地站起身,直接拧开了连接柴油泵的回油管。
一股带着杂质的柴油流了出来,印证了他的判断。
他需要一个东西,一个能临时夹紧回油管,减少回油量的卡扣。
他目光扫向院子角落里的报废车堆,那里堆满了各种废旧零件。
他快步走过去,在一堆锈蚀的铁疙瘩里翻找起来,很快,他找到了一小块厚度合适的废铁皮。
回到车旁,他将铁皮放在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上,抡起手中的锈扳手,叮叮当当地敲打起来。
雪越下越大,冰冷的铁皮几乎要与他冻僵的手指粘在一起。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寒冷,每一次敲击都精准有力,将那块废铁皮慢慢塑造成一个简易的U形卡扣。
不远处的王铁柱看着这一幕,眼中满是震惊和不解。
他默默地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块不知用了多久、满是油污的破棉布,走过去递给周向东,低声道:“小子,用这个裹裹手,别硬撑。不行……不行就认个怂,跟副队长说两句好话,大不了就是……”
周向东头也没抬,沉声打断了他:“王哥,谢了。这车,我能修好。”
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和决绝。
王铁柱愣住了,看着这个平日里唯唯诺诺的青年,第一次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陌生的气场。
最后一颗螺栓被拧紧,那个丑陋但实用的自制卡扣,死死地压住了回油管。
周向东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雪尘,对着驾驶室方向喊道:“王哥,再拉一下!”
王铁柱回过神,用力一拉启动杆。
“吭哧……吭哧……”
发动机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周围的嘲笑声更响了。周德海冷哼一声:“装神弄鬼,浪费时间!”
周向东却不为所动,他再次俯身,用扳手轻轻敲了敲柴油泵的外壳,同时对卡扣的松紧度做了最后一次微调。
“再来!”
王铁柱咬着牙,使出全身力气,猛地向后一拽!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毫无征兆地炸响在寂静的雪天里!
一股浓烈的黑烟从排气管喷涌而出,如同宣告着巨兽的苏醒!
整辆解放卡车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随即,发动机的转速迅速平稳下来,发出了强劲而有节奏的怠速声!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笑声都卡在了喉咙里,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辆平稳运转的卡车。
老师傅李万年手里的烟袋锅“啪嗒”一声掉在雪地里,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满眼都是难以置信:“修……修好了?一个学徒……他给修好了?”
周德海脸上的得意和残忍瞬间凝固,转为铁青,再转为煞白,精彩纷呈。
他身旁的赵德贵更是吓得手一抖,“咔嚓”一声,手中的铅笔笔尖应声而断。
在一片死寂中,周向东缓缓站直了身体。
他拍去身上的雪尘和油污,动作不急不缓,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后,他转过身,冰冷的目光穿过飘扬的雪花,直直地刺向脸色煞白的周德海。
“副队长,”他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院子,“车,修好了。我的工分,是不是该还我了?”
话音未落,他的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清脆响起:
【新手任务完成!
奖励已发放:‘初级机械维修’技能已掌握,技能点 5,‘听音辨械’功能已正式激活!】
而在这条提示之下,一道更深邃、更宏大的信息,如同滚雷般悄然浮现:
【时代任务模块解锁:三线建设倒计时——2年8个月零14天……】
周向东的心神还沉浸在这巨大的震撼中,院子的大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踏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人们的心跳上。
一个洪亮如钟、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从风雪中传来:
“大清早的,都聚在这儿干什么?我刚才好像听见,是那台抛锚的五号车发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