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除了用最赤裸裸的利益去捆绑,去驱动,还能用什么来维持这支部队的稳定?
那个指导员,或许不是坏。
他只是……用了一种最无奈,也最有效的方式,去管理一群在精神上,已经迷失了方向的兵。
重庆,山城官邸。
光头委员长沉默地看着【天幕】。
戴笠站在他身后,低声说道:“校长,这个许三多,是个好兵苗子。可惜,被一群兵痞给耽误了。”
委员长的手指,在黄山地图上轻轻敲击。
“不。”
他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这不是兵痞。”
“这是一种……韧性。”
“你看那个代理班长,他没有打,没有骂,却用一种无形的方式,在维护他们那个小团体的‘规矩’。”
“而那个许三多,你看他的眼神,他没有丝毫的动摇。”
“一方在用自己的方式排挤,另一方在用自己的方式坚守。”
“这说明,他们的每一个人,哪怕是在这种最偏僻,最无聊的地方,都有着自己坚信不疑的一套东西。”
“这,才是最可怕的。”
天色是那种黎明前最深沉的青灰色,无垠的荒原上,万籁俱寂。
一道瘦削的身影打破了这片死寂。
是许三多。
他正在跑步,呼出的白气在凛冽的空气中凝成一团,又迅速被寒风吹散。
他的脚下,是结着硬霜的冻土,军靴踩上去,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咯吱”声。
这是这片天地间,唯一的声音。
独立团驻地。
李云龙的眉头先是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娘的,这跑的什么玩意儿?”
“没个章法!”
画面里,许三多跑完步,开始原地踢正步。
然后,所有懂行的人都看出了问题。
他的左手和左腿,竟然同时向前摆了出去。
顺拐。
这是一个新兵蛋子才会犯的最低级的错误。
“哈哈!这小子,还真是个宝!”
新一团的丁伟没忍住,乐了。
“老李,你们独立团要是收了这么个兵,估计能把全团的脸都丢光。”
孔捷也咧了咧嘴,想笑,却又觉得喉咙里堵着什么东西,笑不出来。
李云龙没搭理他们,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天幕】。
许三多的动作很滑稽,很笨拙。
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异常的严肃,甚至带着一种神圣感。
他咬着牙,额头上很快渗出细密的汗珠,汗珠在低温下迅速凝结,结成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他就这样,一个人,在空旷的荒原上,用不标准的动作,一丝不苟地进行着他的晨操。
没有口令,没有战友,没有监督。
只有他自己。
李云龙脸上的那点讥诮,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
“这小子……”
他喃喃自语。
“是个犟种。”
赵刚的心,又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比李云龙看得更深。
这哪里是犟?
这是许三多在用自己唯一懂得的方式,对抗着那足以吞噬一切的孤独和虚无。
他被所有人抛弃了,于是,他就为自己创造了一个世界。
一个只有他自己,和那些新兵连里学来的“规矩”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他还是那个努力想成为一名好兵的许三多。
王根生看着屏幕里的身影,嘴唇微微颤抖。
他也曾孤独,在山梁上和羊说话。
可他的孤独,是环境所迫。
这个叫许三多的兵,他的孤独,是被活生生的人,一刀一刀,雕刻出来的。
那拙劣的顺拐,此刻在赵刚和王根生的眼中,不再可笑。
那是一面旗帜。
一个笨拙的士兵,在无人的阵地上,升起的属于他一个人的旗帜。
总部。
副总指挥放下了手里的烟袋锅,眼神锐利。
“没有命令,没有监督,独自一人,坚持操练。”
“这是什么?”
“这是军魂!”
总指挥的目光深邃,他缓缓点头。
“可惜啊……”
“这样一块好钢,被当成废铁扔在了那个角落里。”
“那个基层指导员,有责任。那个班长,更有责任!”
【天幕】上的画面再次切换。
晨练结束,天光大亮。
许三多回到了那个空无一人的营房,拿出了他的枪。
五六式半自动步枪。
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洒在他的侧脸和那支枪上。
他没有立刻去擦拭,而是找来一根干净的棉签,蘸上点点枪油。
然后,他开始一点一点地,擦拭着枪管的内部。
他的动作很慢,很仔细,仿佛不是在保养一件武器,而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每一个零件,都被他拆卸下来,用棉布擦得锃亮。
最后组装完毕,阳光照在枪身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那光芒,甚至比草原上的太阳,还要耀眼几分。
“好小子!”
李云龙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声音里透着一股按捺不住的兴奋。
“他娘的!这才叫兵!”
“把枪当成自己的命!这小子,是个天生的兵!”
之前还在嘲笑的丁伟和孔捷,此刻也收起了笑容,神情变得严肃。
作为军人,他们比谁都清楚,一个士兵如何对待他的枪,就代表着他如何看待自己的身份。
这个许三多,心里有火!
“政委,你看,你看!”
李云龙激动得拍着赵刚的肩膀。
“这小子,绝对是个好兵!之前那些狗屁倒灶的事,都不是他的错!”
赵刚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穿透了那闪亮的枪身,看到了许三多那专注到近乎虔诚的眼神。
一个被集体排斥的人,却依然用最严格的标准,要求着自己。
这需要多大的毅力?
重庆,山城官邸。
楚云飞的腰杆挺得笔直,眼中闪烁着欣赏的光芒。
“爱枪如命,军人之魂。”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此等士兵,便是我辈军人梦寐以求的精锐。”
他身边的方立功推了推眼镜,补充道。
“不止是爱枪。团座,您看他的专注力。”
“在如此枯燥的环境下,能有这般心性,实属罕见。”
光头委员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没有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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