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看到这一幕，满意地点了点头：“嗯，这还像点样子。兵见到老班长，就该是这个样！有规矩！”
赵刚却看出了些许不对劲。史今的表情，太平静了，平静得甚至有些刻意。他看着许三多的目光，似乎在躲闪着什么。
“他手上那个铁桶是干嘛的？”张大彪好奇地问。
“看着像是打饭的，可这饭桶也太精贵了点，亮闪闪的。”
画面中，史今将那个被张大彪称为“精贵饭桶”的保温桶放在桌上，对许三多说：“给战友带点病号饭。”
随后，他坐了下来，给自己和许三多都倒了一杯那种金黄色的、冒着泡的液体。
“这是酒？”孙德胜舔了舔嘴唇，“看着挺解渴。”
“不对，你看那气泡，咕嘟咕嘟的，咱们的酒可不这样。”
楚云飞的指挥部里，方立功轻声对楚云飞解释道：“军座，这应该是后世的一种饮品，名为啤酒，用麦芽发酵而成，在西洋很是流行。”
楚云飞微微颔首，他的注意力全在史今和许三多的对话上。
两人举起了玻璃杯。
“班长，我敬你！”许三多满脸真诚。
史今的嘴唇动了动，他端着杯子，却没有立刻碰上去。他的目光垂下，看着杯中翻腾的气泡，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三多……我没你以为的那么好。”
轰！
这句话，比之前楚云飞的分析更让李云龙等人感到震惊。
“他娘的！这史今在说胡话！”李云龙一拍桌子，又火了，“一个班长，对着自己的兵说这种丧气话？什么叫没你以为的那么好？这是在动摇军心！他想干什么？”
在李云龙的认知里，上级在下级面前，就得有上级的样子。得是山，是顶梁柱！哪有自己先说自己不行的道理？这不是扯淡吗！
孔捷也皱起了眉头：“是啊，这话不对劲。当兵的都把班长当天，他这么一说，让那许三多怎么想？这不是打击人家的积极性吗？”
“不，你们没明白。”赵刚的声音幽幽响起，他死死盯着屏幕上史今那张写满复杂情绪的脸，“他不是在说丧气话，他是在……愧疚。”
“愧疚？”李云龙愣住了，“他愧疚个啥？我看他对许三多挺好的啊，手把手教出来的兵，带进了钢七连，这还有啥可愧疚的？”
赵刚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分析道：“你们忘了，史今是怎么离开部队的吗？他是被‘淘汰’的。他没能留在钢七连，没能继续当兵。而在他心里，他肯定觉得，是自己没有做到最好，是他辜负了许三多的期望。所以，当许三多还用那种崇拜的目光看着他时，他会觉得……受之有愧。”
这番话，让整个指挥部都安静了下来。
是啊，史今走了。
一个那么优秀的班长，一个把兵当成命根子的班长，最终还是脱下了军装。
他把许三多这棵“歪脖树”扶正了，让他长成了参天大树，可他自己，却离开了这片他深爱的森林。
这份无力感，这份对现实的妥协，最终都化作了沉甸甸的愧疚，压在了他的心头。
画面里，史今说完那句话，便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样，猛地站起身。
“我……我那边还有事，先走了。”
他甚至不敢再看许三多一眼，转身快步走向门口一个挂着“收银台”牌子的地方，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片递给里面的人，然后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
他的背影，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落寞。
许三多呆呆地坐在原地，手里还举着那个酒杯，半天没有放下。他看着史今消失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茫然。
天幕的画面，就定格在这一幕。
独立团阵地，一片死寂。
战士们说不出话来。他们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们能看懂那种情绪。
一个好班长，一个好兵，本该是战场上最好的搭档，可现在，却以这样一种方式“偶遇”，又匆匆“告别”。
那杯酒，喝得太沉重了。
“他……他刚才是在付钱？”王根生小声地问。
“好像是，把几张纸给了那人，就走了。”
“请客吃饭，还要自己掏钱？”李云龙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他们的军队，不管饭的吗？还是说，在外面吃饭，就得自己花钱？”
这又是一个颠覆他们认知的细节。在他们的军队里，一切都是供给制，吃穿都由部队包了，钱这东西，除了偶尔发点津贴，根本没什么大用。
而天幕上的军队，士兵可以穿着常服外出，可以下馆子，还需要用一种叫“钱”的东西来结账。
“这说明，他们的社会已经非常富裕了。”赵刚感叹道，“普通人，甚至是普通士兵，都有了消费的能力和自由。这在咱们现在，是想都不敢想的。”
楚云飞的指挥部里，气氛同样压抑。
方立功看着屏幕，许久才开口：“军座，这个史今……他已经退伍了？”
“应该是。”楚云飞的声音有些低沉。
“如此优秀的军士，就这样离开了军队，实在是……太可惜了。”方立功扼腕叹息，“我们G军中，这样的人才，就算不能再带兵，安排个文职，或者送去军校深造，也是好的。他们就这么放任人才流失？”
“立功兄，”楚云飞转过身，目光深邃，“你看到的，是人才的流失。而我看到的，是一种更加可怕的制度。”
“制度？”
“对，制度。”楚云飞踱了两步，“一个能让如此优秀的班长，因为达到了服役年限或者其他规定而被‘淘汰’的制度。这说明什么？”
他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说明他们的人才储备，已经多到可以‘浪费’的地步。走了一个史今，还会有成千上万个‘李今’、‘王今’补充上来。他们的军队，不缺这样优秀的基层军官。”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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