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笛声还在远处盘旋。
涩谷街头弥漫着硝烟、焦糊味和一种更深的、令人作呕的腥甜——
那是咒灵残秽和人类血液混合的气息。
临时拉起的警戒线，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闪烁的红蓝警灯将废墟的轮廓，切割得支离破碎。
凉宫千澈躺在担架上，像一具被抽干了所有生气的破布娃娃。
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嘴唇灰白干裂。
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吊着一口气。
每一次呼吸都浅得吓人，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停止。
英雄协会赶来的医疗队围着他，手忙脚乱地连接着便携式生命监测仪。
冰冷的电极片贴在他裸露的皮肤上。
“心跳40！血压60/30！还在持续下降！”
一个戴着口罩的急救员声音发紧，快速报着数据，手上不停地进行心肺复苏按压。
“体温异常升高，体表有不明能量侵蚀痕迹！快，肾上腺素1mg静推！”
“不行！他的身体对药物反应微弱！”
另一个急救员看着几乎没变化的监护仪屏幕，额头全是汗。
早见纱织根本顾不上什么警戒线。
也顾不上空气中残留的、让她皮肤隐隐刺痛的咒力残秽。
她几乎是扑到了担架旁边。
冰凉的手指猛地抓住了、千澈那只没有连接仪器的手。
他的手冷得像冰，毫无生气。
“凉宫君！”
纱织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死死压抑着不敢大声，生怕惊扰了什么。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千澈皮肤的瞬间，一股混乱洪流，猛地冲进了她的感知！
那不是视觉，也不是听觉，更像是直接在她脑子里炸开的、冰冷与灼热交织的狂暴风暴！
无数破碎的、嘶吼的碎片在疯狂冲撞——
属于剑八那极致的狂气杀意！
属于咒灵阴冷污秽的侵蚀！
还有千澈自身精神力被撕裂后，残留的痛苦和虚弱……
像无数把冰锥和烙铁同时在她神经上刮擦！
“唔！”
纱织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
脸色瞬间变得比千澈还要苍白。
冷汗唰地就下来了，沿着额角鬓发往下淌。
她感觉自己的脑子，要被这股混乱的能量撕碎了。
刺骨的寒冷和灼烧感，从握着千澈的手掌，一路蔓延到心脏。
但她的手没有松开，反而抓得更紧，指甲深深的陷进掌心。
不能放手！
绝对不能！
混乱的痛苦中，一个模糊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本能被唤醒了。
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她的先祖也曾这样，安抚过狂暴的自然之灵。
纱织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她只是凭着那股本能，微微俯下身，凑近千澈耳边。
用尽全身力气，压抑住声音的颤抖，开始低声吟唱。
那是一种极其古老、音节奇特的曲调，没有歌词。
只有连绵不断的、带着某种安抚韵律的音节。
像是风吹过森林的低语，又像是月光洒在神社石阶上的静谧。
这是早见家代代相传的“镇魂歌”，是巫女在安抚逝者，或平息狂暴灵体时，才会使用的秘传。
她的声音很轻，很微弱，在嘈杂的现场，几乎被警笛和急救员的呼喊淹没。
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额头上渗出的汗珠越来越多，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千澈冰冷的手背上。
每一次吟唱，都像是在消耗她自己的生命力，去对抗那股缠绕着千澈的狂乱风暴。
“早见同学！这里危险！快离开！”
一个穿着英雄协会制服的人，试图把她拉开。
纱织猛地抬头。
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杏眼里，此刻却充满了某种近乎凶狠的执拗和哀求：“求求你们！让我待着！我能……我能感觉到他！他需要我！让我试试！”
她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恳切。
那眼神让试图拉她的人，都怔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辆低调却掩盖不住奢华的黑色丰田世纪轿车，悄无声息地穿过警戒线，稳稳停在旁边。
车门打开，一位身着深紫色精致和服的女人走了下来。
她的动作从容优雅，面容端庄美丽，看不出具体年龄。
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眸，透着岁月沉淀的智慧和威严。
正是神代家的现任主母，神代琉璃。
她身后跟着两名穿着传统巫女服、神情肃穆的女子，以及一位穿着剪裁合体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干练中年男子。
琉璃的目光扫过混乱的现场。
最后落在担架上的千澈，和守在他身边的纱织身上。
她的视线停留了片刻。
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捉摸的光芒。
“田中理事。”
琉璃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盖过了现场的嘈杂。
让正在指挥的、英雄协会高层田中猛地回头。
“神代夫人？”
田中显然认识她，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和凝重。
“这个年轻人，神代家接管了。”
琉璃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立刻转移到’清心阁’。他需要神代家最顶级的医疗资源，这里的条件救不了他。”
“神代夫人，这不合规矩！他是重要事件的当事人，需要接受协会和警视厅的联合调查……”
田中试图阻拦，语气急促。
“规矩？”
琉璃微微抬眼，那双深邃的眼睛看向田中。
明明没什么表情，却让田中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等他活下来，你们有的是时间问话。现在，救人要紧。还是说，英雄协会想承担他此刻死亡的责任？”
她的话语轻飘飘的，分量却重若千钧。
她身后的西装男子上前一步，递过一份盖着特殊印章的文件。
田中看着文件，脸色变幻，最终咬牙挥手：“放行！配合神代家转移！”
训练有素的神代家人员立刻上前。
专业的将千澈转移到一辆早已准备好的、内部改装成小型ICU的豪华救护车上。
各种维持生命的仪器，迅速接上千澈的身体。
纱织脚步踉跄，也跟着爬上了车。
她的手始终没有放开千澈，口中的镇魂歌也未曾停歇，只是声音更加沙哑。
救护车疾驰而去，留下现场一片狼藉和神色各异的众人。
田中抹了把额头的汗，低声对旁边人道：
“立刻上报！凉宫千澈被神代家带走了！还有，查查那个唱歌的女生，早见纱织！”
……
“清心阁”并非医院，而是神代家位于东京都、一处幽静庭园深处的私人医疗中心。
这里没有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反而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心安的檀香和草药气息。
千澈被安置在一间极其宽敞的和式病房内。
榻榻米中央，摆放着最先进的医疗设备，周围是素雅的屏风。
数名顶尖的医生，和神代家的“愈疗巫女”围在病床边。
各种导管和传感器连接在千澈身上。
他的情况比现场看到的还要糟糕。
监测仪上，代表生命体征的线条，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更棘手的是，他体内残留着两股可怕的力量：
一股是来自更木剑八投影的、几乎要撕裂他脆弱经脉的、狂暴金色灵压；
另一股则是来自特级咒灵漏瑚的、带着极致灼热与诅咒气息的咒力。
这两股力量，在他枯竭的身体里横冲直撞，互相倾轧，加速着生命的流逝。
“生命体征极度不稳！肾上腺素无效！”
“咒力侵蚀正在破坏主要脏器！灵压冲击导致多处毛细血管破裂！”
“常规手段无效！需要更强力的生命维持和能量中和！”
穿着洁白巫女服、神情专注的愈疗巫女，双手虚按在千澈胸口上方。
柔和的白光从她掌心溢出，试图引导那混乱的能量。
但白光刚一接触，就被狂暴的金色灵压，和阴毒的咒力瞬间冲散！
巫女闷哼一声，脸色一白，身体晃了晃。
“不行……太强了……而且互相冲突，我的愈疗之力无法调和……”
愈疗巫女喘息着，声音带着挫败。
纱织一直跪坐在病床的另一侧。
她的手依旧紧紧握着千澈冰凉的手，口中那古老的镇魂歌从未停止。
长时间的吟唱，让她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嘴唇干裂，身体因为精力的巨大消耗，而不停地微微颤抖。
额发早已被冷汗浸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她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脑子里嗡嗡作响。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痛。
但每当她感觉到千澈那只冰冷的手，似乎又凉了一分，或者监测仪上的某个数字，危险地跳动一下。
她就强迫自己再次集中那几乎涣散的精神，将那些古老而安抚的音节，艰难地挤出喉咙。
【警告！宿主生命体征低于临界阈值！精神力本源崩溃进程加速！】
【核心协议启动：深度修复模式！】
【强制汲取环境游离能量……检测到微弱咒力、灵子、查克拉……开始转化……】
【能量转化率极低……修复进度：0.1%……0.11%……】
千澈意识深处“听到”的、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如同黑暗中最后一点微弱的萤火，冰冷的闪着。
艰难地从空气中汲取着，微不足道的能量，试图修补那破碎的身体核心。
但这修复的速度，远远赶不上生命流逝，和能量破坏的速度。
病房的拉门无声滑开。
神代琉璃走了进来，她换了一身更为素雅的居家长襦袢，但威严不减。
她无视忙碌的医生和巫女，径直走到病床边。
她的目光扫过监测仪上，那些令人绝望的数字，最后落在纱织身上。
纱织几乎已经到极限了，身体摇摇欲坠，全靠意志力在支撑。
那镇魂歌的调子已经破碎不堪，却依旧固执地持续着。
琉璃静静地看了几秒，眼神深邃。
然后，她从宽大的袖口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用明黄色符箓层层包裹的锦囊。
解开符箓，里面是一枚鸽子蛋大小、通体碧绿、温润如水的古玉。
玉身内部有绿色的光晕在缓缓流动，散发出一种纯净、温和却又磅礴的生命气息。
这气息一出现，连病房里压抑的氛围，都缓和了一丝。
“扶住她。”
琉璃对旁边的愈疗巫女吩咐道。
愈疗巫女立刻扶住纱织几乎瘫软的身体。
琉璃上前一步，将那枚温润的碧绿古玉，轻轻放在了千澈的胸口，正中心脏的位置。
嗡——！
一股柔和的绿色光晕，瞬间从古玉中荡漾开来，如同水波般覆盖了千澈的全身。
狂暴的金色灵压和阴毒的咒力侵蚀，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波动了一下。
其破坏性的冲击，竟然被这股温和却坚韧的生命能量暂时中和、缓冲了一瞬！
千澈灰败的脸色，似乎有极其、极其微弱的一丝好转。
那微弱的心跳线，也平稳了一丁点。
“这是…？”
愈疗巫女震惊地看着那枚古玉。
“祖上传下的‘和泉宝玉’，产自一处早已枯竭的秘境灵泉之眼。”
琉璃的声音很平静，仿佛拿出的不是什么稀世珍宝。
“用它的生命力，吊住他这口气。”
她说完，目光再次转向纱织。
纱织在那股磅礴生命气息的冲击下，精神似乎也得到了一丝喘息。
但身体依旧虚弱不堪，只是靠着愈疗巫女的支撑才没倒下，口中的歌声还在断断续续。
琉璃看着纱织紧握着千澈的手。
看着她即便濒临崩溃，也未曾停歇的吟唱。
看着她眼中那近乎执拗的守护之意。
良久，琉璃那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其罕见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像是惊讶，又像是某种了然的叹息。
她微微颔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近乎耳语的声音低喃道：
“早见家的血脉……果然不同寻常。这孩子的心意……或许，真能创造奇迹也说不定。”
病房内，最尖端的仪器在运转。
巫女的愈疗之力在闪耀。
神代的宝玉散发着温润的生命光晕。
而少女嘶哑破碎的古老歌谣，如同坚韧的丝线，缠绕在少年冰冷的手指上，倔强的不肯松开。
监测仪上，那微弱的心跳线，在0.1%的修复进度，和多重力量的拉扯下，极其艰难地、却又无比顽强地，继续跳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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