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校舍刺耳的警报声，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
在青叶高中乃至更广的范围内，荡开了涟漪。
第二天，校园里的气氛明显不同往日。
穿着制服的保安数量增加了，在校内关键路口巡逻。
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学生。
课间休息时，老师们也三令五申，强调校规校纪。
严禁学生靠近废弃区域。
午休刚开始，千澈、纱织，还有脸色依旧有些发白的石田浩二，就被班主任叫到了年级主任办公室。
办公室里，气氛凝重。
年级主任板着脸，旁边坐着两位神情严肃的陌生人。
一位穿着英雄协会的制式西装——胸口有HA徽记。
另一位则是警视厅的便衣刑警。
桌上放着记录本和录音笔。
“昨晚旧校舍的警报，是你们触发的？”年级主任开门见山，语气严厉。
三人早就统一好了口径。
纱织主动上前一步，低着头。
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声音带着歉意。
“是、是的，老师，非常对不起！”
“是我们超自然现象研究同好会……我们听说旧校舍有些传闻。”
“就想晚上去、去探险……没想到那个旧警报系统还没完全失效……”
“我们不小心碰到了……”
“胡闹！”年级主任猛地一拍桌子。
“校规明令禁止进入废弃区域！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纪律！”
“我们知错了，老师！”石田浩二也赶紧鞠躬，声音发虚。
“我们就是好奇……没想到会弄出这么大动静……真的非常抱歉！”千澈站在一旁，也微微低头。“是我们考虑不周，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那位英雄协会的干事推了推眼镜，目光锐利地扫过三人。
最后落在千澈身上。
“仅仅是误触警报？我们检查过现场，警报触发点在地下室一个很隐蔽的位置。”
“而且，据保安称，赶到时听到里面有打斗声，还看到有非校内人员的身影。”
“你们遭遇了什么？”
来了，关键问题。
千澈抬起头，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
语气尽量平稳。
“我们触发警报后，很害怕，就想赶紧从气窗爬出去。”
“结果刚爬到一半，就有两个……很奇怪的人从里面追了出来。”
“他们戴着没有脸的面具，动作很快，还想攻击我们。”
“我们吓坏了，拼命挣扎，好不容易才挣脱逃掉。”
他刻意模糊了战斗细节，强调对方的诡异和自身的惊慌。
“非校内人员？戴着面具？”警视厅的刑警皱起眉头。“看清长相了吗？有什么特征？使用了什么能力？”
“没有看清脸，他们都戴着那种光溜溜的白色面具。”纱织小声补充，身体微微发抖，像是回忆起了可怕的场景。“一个好像能控制影子，影子会变成手来抓我们……另一个，他一张嘴，我们就头晕想吐，站都站不稳……”
石田连连点头。
“对对对！超级可怕！要不是我吓得乱放电。碰巧弄坏了走廊的灯干扰了他们一下，我们可能就逃不掉了！”
他巧妙地将自己的个性作用，归结于“意外”和“惊吓”。
协会干事和刑警交换了一个眼神。
阴影操控和声波攻击，这两种个性组合确实诡异，不像普通小混混。
他们又详细询问了时间、地点、对方衣着等细节。
三人一一回答，基本吻合，没有明显漏洞。
没有实质性证据，没有人员伤亡，三个学生的口供一致，且符合“顽劣学生夜间探险”的逻辑。
官方虽然存疑，但暂时也找不到深究的理由。
“这次算你们运气好！”年级主任余怒未消。“每个人记大过一次！社团活动暂停！再敢有下次，直接开除！听到没有！”
“是！谢谢老师！”三人连忙应声。
协会干事合上记录本，最后看了一眼千澈，意有所指地说：
“凉宫同学，你是登记在册的特殊能力者，更应该遵守规矩，以身作则。希望你牢记自己的身份，不要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问询暂时告一段落。
三人如同获得大赦，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走到无人的楼梯拐角，石田才长长松了口气，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吓、吓死我了……差点就说漏嘴了……”
纱织也拍着胸口，脸色苍白：“幸好他们没一直追问……”
千澈眉头微蹙，没有说话。
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结束。
果然，放学后，千澈刚走出校门。
就被那位协会干事田中理事“请”上了车。
车内气氛压抑。
“凉宫君，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田中理事没有绕圈子。
直接调出了一份数据报告，展示在平板电脑上。
“这是你抑制手环昨晚的记录。在旧校舍警报触发期间。以及你声称‘遭遇袭击挣扎’的时间段，手环监测到的你的能量波动非常异常。有多次短促、剧烈的峰值，还有一次……相当高强度的、性质奇特的能量输出和反噬记录。这不像简单的‘挣扎’能解释的。你需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
千澈的心微微一沉，但脸上依旧保持镇定。
他知道手环肯定会记录下印记使用和反噬的波动。
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组织语言。
然后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和后怕。
“理事先生，您没有直面过那种情况。”
“当影子活过来要抓住你的脚，当那种让你脑浆都快沸腾的声波冲过来的时候……”
“那种恐惧……我根本无法精确控制我的个性。”
他抬起头，眼神坦诚（至少看起来是）。
“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拼命挣脱，活下去。”
“个性不受控制地爆发了好几次，具体做了什么我自己都记不太清了。”
“至于那次高强度输出和反噬……可能是情急之下试图防御对方的声波攻击。”
“结果个性使用过度遭到了反噬。我的能力本来就不稳定，您知道的。”
他巧妙地将异常波动归结于极度恐惧下的个性失控和反噬，合情合理。
田中理事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从中找出破绽。
但千澈的表情管理得很到位。
良久，田中理事才收回目光，关掉了平板。
“最好是这样。凉宫君，我希望你明白你现在处境特殊。很多双眼睛盯着你。不要再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否则……协会也很难做。”
“我明白。谢谢理事提醒。”千澈低下头。
虽然暂时过关，但他知道，官方对他的怀疑和监控，必然又提升了一个等级。
回到公寓没多久，那个加密联络器就响了。
神代琉璃的全息投影出现在客厅。
她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冰冷，甚至带着一丝愠怒。
“凉宫千澈。”她直呼其名，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看来我高估你了。”
千澈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
“夫人为什么这么说？”
“旧校舍。‘进化之眼’。”琉璃冷冷地吐出这两个词。
“谁给你的胆子，擅自去碰他们的东西？你以为你拿到的那点破烂日记，是什么了不起的收获吗？那是催命符！”
她果然什么都知道了。监视无处不在。
“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些潜在的威胁。”千澈平静地回答。
“了解？”琉璃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你根本不知道你在面对什么！‘进化之眼’不是你想的那种街头混混组织！”
“他们的技术，他们的理念，他们的疯狂，远超你的想象！“
“连神代家至今都没有完全摸清他们的底细，你居然就敢直接闯进他们的实验场？！”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嘲弄的警告。
“玩火自焚，说的就是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知不知道你这次打草惊蛇，会带来多少变数？又会给我添多少麻烦！”
千澈沉默着，没有反驳。
从日记内容看，这个组织的危险程度确实超出了他最初的预估。
“听着，”琉璃的语气不容置疑。“从现在开始，停止你一切私自的调查行动！关于‘进化之眼’的一切，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碰！你的任务，是尽快恢复实力，准备好执行我交给你的下一个指令。而不是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给自己惹祸上身！明白了吗？”
“……明白了。”千澈垂下眼睑，掩去眼中的神色。
通讯切断。
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
官方、神代、还有那个隐藏在暗处的“进化之眼”，像三座大山。
压得人喘不过气。
晚上，纱织悄悄来了公寓，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担忧。
石田浩二通过短信表示，他需要冷静一下。
暂时不想再参与这么刺激的事情了，但他保证绝不会说出去。
纱织看着短信，轻轻叹了口气。
“石田君肯定吓坏了。我们是不是太冒险了？”
“现在退出，反而更引人怀疑，也更危险。”千澈冷静地分析。“我们已经卷进来了。唯一的出路，就是尽快弄清楚真相。找到自保甚至反击的方法。”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那本烧焦的日记本上。
“来吧，看看我们差点用命换来的东西，到底记录了怎样的疯狂。”
两人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开始翻阅、拼凑那些残破的页片。
随着破译的深入，两人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脊背发凉。
日记里记载的，根本不是什么研究，而是赤裸裸的、残忍到极致的人体实验！
试图将不同个性强制融合，观察排斥反应。
试图将“个性”甚至“灵魂”从个体中剥离出来，注入特制的“容器”。
无数实验体在极度痛苦中崩溃、溶解、消亡……
而日记的主人，那个疯狂的学生，却称之为“必要的牺牲”和“进化的代价”。
日记反复提及一个关键装置——“心之楔”。
据描述，那是一个用于稳定被剥离的个性力量、并将其安全导入“完美容器”的核心装置。
是完成“进化”的关键。
而最重要的信息，隐藏在最后几页、关于最初那次“事故”的混乱记述中。
实验失控，能量暴走。
一个融合了多种个性、极不稳定的“失败品”冲破了束缚。
逃入了旧校舍的地下管道系统，不知所踪。
而失控的能量扩散开来，形成了一种难以消除的“诅咒”。
一种能扭曲生物个性、甚至吸引负面能量沉淀的区域性污染源……
日记到这里彻底中断。
千澈和纱织看着彼此，眼中充满了震惊和寒意。
失败品……诅咒……
神代琉璃的警告言犹在耳。
他们触碰到的，仅仅是这个巨大黑暗冰山的一角。
而那个能稳定力量的“心之楔”，又在哪里？
神代家下一步，又会让他去做什么？
夜更深了，窗外的东京依旧灯火通明。
却仿佛有无数阴影在其中蠕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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