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有趣的小东西”，像是一根冰冷的探针，精准地刺入了楚枫的数据核心。
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办公室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好几度。
楚枫的投影，僵在原地。
完了。
这不是领导视察工作的语气。
这是科学家看到一只前所未见的、活蹦乱跳的实验小白鼠时，才会发出的、抑制不住好奇的低语。
他的脑海里，警报已经不是在响，而是在开重金属演唱会。
【我不是东西！我是人！】
【就算退一万步，我也是个有趣的大宝贝，不是小东西！】
楚枫的灵魂在疯狂咆哮，但他的投影，只是因为过度“紧张”，而微微闪烁着，看起来可怜、弱小又无助。
就在这凝固的空气中，一股带着栀子花和奶味的香风，挡在了他的面前。
艾丝妲上前一步，用她那并不算高大的身躯，将楚枫的投影完全护在了身后。
她仰起俏脸，平日里那双有些慵懒的星眸，此刻写满了不容侵犯的坚决。
“黑塔女士。”
艾丝妲的声音，恢复了空间站站长的沉稳与威严。
“楚枫先生是我亲自提拔的优秀员工，关于对他的破格晋升，所有流程都符合规定。如果您对人事任免有疑问，可以直接质询我。”
一番话，滴水不漏。
既点明了楚枫的“清白”身份，又将所有压力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站长，我的好站长！】
【你这护犊子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儿子啊！】
楚枫躲在后面，内心感动得一塌糊涂，同时又慌得一批。
因为黑塔，根本就没看艾丝妲。
那个娇小的紫发人偶，只是身形一晃，像一道紫色的电光，瞬间绕过了艾丝妲，再次悬停在楚枫的面前。
那双没有焦距的电子眼，与楚枫的投影对视，距离近到楚枫能看清她瞳孔中流转的复杂数据流。
冰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穿透力，直接响起。
“第一个问题。”
“在毁灭军团入侵期间，数千名研究员中，只有你，第一时间指认出了潜伏的间谍。”
“说出你的逻辑依据。”
来了！
直击要害！
楚枫感觉自己的CPU快要被这股压力给干烧了。
他下意识地扭头，向身后的艾丝妲投去求救的目光。
艾丝妲立刻给了他一个“别怕，按我们说好的来”的鼓励眼神。
收到信号，楚枫深吸一口气，调动起毕生的演技，让自己的投影发出因为恐惧而略带颤抖的声音。
“我……我没有逻辑依据……”
他结结巴巴地开口，眼神躲闪，完全是一副被吓坏了的实习生模样。
“当时……当时情况太乱了，我看到那个后勤官……他……他口袋里掉出来一个东西，很像……很像我在安全手册里看到过的微型炸弹……”
“我太害怕了，就……就下意识地喊了出来……”
这个解释，很烂。
烂得合情合理。
一个被吓破了胆的实习生，在极度恐慌下做出不合逻辑的举动，这本身就是一种逻辑。
然而，黑塔的人偶，只是歪了歪头。
“是吗？”
她不置可否，冰冷的声音继续响起。
“第二个问题。”
“事后，安全中心收到一份匿名数据包，精准地指出了间谍的逃跑路线和接头暗号。经过技术分析，这份数据包的加密方式，与前段时间，向全宇宙直播我盆栽里藏了多少星琼的那个……用的是同一种算法。”
黑塔的人偶，又朝楚枫凑近了一点。
“你觉得，这只是一个巧合吗？”
轰！
楚枫的脑子，彻底炸了。
她知道了！
她绝对是知道了！
她虽然没有证据，但她那非人的直觉和算力，已经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自己！
旁边的艾丝妲，脸色也瞬间变了。
她猛地上前，一把抓住楚枫投影的手臂，将他彻底拉到自己身后，美丽的脸蛋上，已经覆盖了一层寒霜。
“黑塔！”
艾丝妲是真的生气了，连敬称都省了。
“这根本就是无端的指控和恶意揣测！楚枫是拯救了空间站的英雄，不是你用来满足好奇心的嫌疑人！”
“你那个直播间的问题，应该去找阿哈的信徒！而不是在这里，审问我的员工！”
富婆站长，彻底暴走。
她像一只护崽的母老虎，浑身都散发着“再动他一下你试试”的强大气场。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楚枫躲在艾丝妲身后，看着她因为愤怒而微微起伏的香肩，内心五味杂陈。
【站长，别骂了别骂了！】
【你再骂下去，她就要拿出证据了啊！】
然而，面对艾丝妲的怒火，黑塔的人偶，却依旧平静得可怕。
她甚至完全无视了艾丝妲的质问。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艾丝妲的身体，再次锁定了楚枫。
“最后一个问题，楚枫。”
这一次，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花。
却带着足以将灵魂冻结的寒意。
“你，一个普普通通的实习生。”
“她，空间站的最高负责人。”
“就在五分钟前，你们两个，从她那间除了清洁机器人外，从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的私人卧室里，一起走了出来。”
黑塔的人偶，缓缓地，说出了那句最致命的问话。
“请你，解释一下这个……数据点。”
死寂。
整个办公室，陷入了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这个问题，太狠了。
它绕开了所有的阴谋、间谍、直播间。
它用最简单、最直接、最八卦的方式，将楚枫和艾丝妲，一起钉在了耻辱柱上。
楚枫的投影，彻底凝固了。
他感觉自己的所有程序，都被这一句话给格式化了。
他身前的艾丝妲，更是如遭雷击。
那张因为愤怒而涨红的俏脸，在一瞬间，“腾”地一下，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从脸颊一直蔓延到精致的耳根，再到修长的脖颈。
完了！
我们这个秘密组织，还没开始震撼宇宙，就要先因为“办公室绯闻”而名誉扫地了吗？！
就在楚枫感觉自己即将社会性死亡，艾丝妲也羞愤到快要原地爆炸的时候。
“呵。”
一声轻笑，从黑塔的人偶口中发出。
那是一种干巴巴的、带着电子质感的、毫无感情的笑声。
“开个玩笑。”
人偶轻飘飘地后退，悬浮在办公室中央。
“你们的应激反应，心率波动，微表情变化……嗯，都是非常有价值的样本数据。”
她仿佛刚才那个咄咄逼人的质问者，根本不是她一样。
楚枫和艾丝妲，都愣住了。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
黑塔转过身，用一种宣布结果的语气，对艾丝妲说道：
“这个人，我要了。”
艾丝妲一怔：“什么？”
“从现在开始，”黑塔的人偶指向楚枫，“他不再是你的员工，将调入我的专属研究团队，即刻生效。”
她看向已经完全石化的楚枫，那双电子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名状的光。
“项目代号就叫——《关于白痴概率性异常好运的观察与研究》。”
“欢迎来到我的实验室，小东西。”
“希望你，不要在第一天就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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