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
“咚——！”
九龙钟声，一声沉过一声，如同远古巨兽的心跳，沉重地擂在皇城每一个人的胸口上。这钟声，非庆典，非佳节，而是在这黎明前最漆黑的时分响起，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肃杀之气，震得人心头发慌。
寝殿内，白素甄深吸了一口那冰冷而庄严的空气，试图压下那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心脏。
“别慌，白素甄，别慌！”她对着镜子里那个一身玄黑绣金凤纹帝袍、头戴繁复沉重珠冠的陌生身影，低声给自己打气，“你现在是女帝，合体期大佬，一巴掌能拍扁一打金丹的那种！虚什么虚！”
可手心里沁出的冷汗，还是出卖了她。这身行头沉得吓人，压得她肩膀发酸，珠冠上的垂旒轻轻晃动，遮挡部分视线，更添了几分莫测的威严——当然，也可能只是因为她紧张得头有点晕。
宫女青鸾带着几个侍女，正屏着呼吸，最后一次为她整理袍角的每一丝褶皱，动作轻柔迅捷，带着显而易见的敬畏和紧张。整个寝殿落针可闻，只有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越来越密集的脚步声和低语声——那是官员们正匆忙赶往乾坤殿。
“陛下，时辰快到了。”青鸾低声提醒，声音微微发颤。
白素甄最后看了一眼镜中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猛地一咬牙。
拼了！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去溜溜！
她豁然转身，裙摆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摆驾，乾坤殿！”
宫门次第洞开，早已等候在外的仪仗侍卫齐刷刷跪倒，甲胄碰撞之声铿锵作响。白素甄在宫人的簇拥下，迈出了寝殿大门。
清晨凛冽的空气扑面而来，让她精神微微一振。抬头望去，通往乾坤殿的汉白玉长阶在晨曦微露的灰蓝色天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如同一条通往权力之巅的天梯，又像是巨兽静卧的脊背。
长阶两侧，禁卫军持戟而立，盔明甲亮，如同雕塑般纹丝不动，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深吸一口气，白素甄抬脚，踏上了第一级台阶。
“陛下驾到——！”内侍尖细悠长的唱喏声，层层传递出去，响彻整个宫阙。
就在她脚步落下的瞬间，体内那浩瀚如海的合体期灵力，似乎被这庄严肃穆的场景所引动，竟自行缓缓运转起来。一股无形却磅礴的威压，以她为中心，如同水波般悄然扩散开来！
她并没有刻意释放，但这股力量太过强大，仅仅是自然流露，便已足够撼动人心！
一瞬间，长阶两侧原本如同雕塑般的禁卫军，身体猛地绷紧！他们感受到一股难以形容的、源自生命层次上的巨大压迫感，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下，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本能地想要屈膝跪拜！
就连跟在她身后的宫女太监们，也瞬间脸色发白，腿肚子直打颤，头埋得更低，连大气都不敢喘，每一步都走得如同踩在刀尖上。
白素甄自己也是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大概就是合体期大佬的“出厂设置”吧？走路自带背景音乐和压力场？
她赶紧努力收敛气息，试图把那无意中散发的王霸之气往回拽了拽。压迫感稍减，但那股深不可测、令人望而生畏的气息依旧萦绕不散。
她定了定神，保持着均匀的步伐，一步步向上走去。珠玉轻摇，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终于，她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站在了乾坤殿那巨大无比、雕刻着飞龙舞凤的殿门前。
殿门轰然洞开！
刹那间，无数道目光，如同密集的箭矢，“唰”地一下全部聚焦在她的身上！
宽阔得足以容纳千人的乾坤殿内，黑压压地站满了文武百官。按照品级爵位，分列两侧，一直排到视野的尽头。人人身着朝服，手持玉笏，低眉垂眼，整个大殿静得可怕，只有她一步步走入的脚步声在回荡。
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里，有惊疑，有探究，有敬畏，有恐惧，当然，也必然有隐藏极深的敌意和算计。
她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手心冒汗。这场面，比甲方爸爸的招标会可怕一万倍！
但事到临头，已无退路！
她强迫自己抬起下巴，无视那一道道几乎要将她穿透的视线，目光平直地望向大殿最深处那高高在上的九龙金漆宝座。
每一步迈出，都感觉有千斤重。帝袍的裙摆在她身后逶迤，如同铺开一片沉沉的夜色。
终于，她走到了御阶之下。内侍躬身退开。
她缓缓转身，面向下方鸦雀无声的百官。
目光所及，百官如同被无形的浪潮推动，齐刷刷地撩袍跪倒，动作整齐划一，伏地高呼：
“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震得梁柱都似乎在微微作响。
这排山倒海的朝拜声势，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足以让任何人热血沸腾的权力诱惑，也带着足以将人压垮的沉重责任。
白素甄的心脏狠狠抽搐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冷漠，带着帝王的威严，轻轻拂袖：
“众卿……平身。”
“谢陛下！”
百官起身，重新垂首站立。大殿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之中，仿佛暴风雨前那令人窒息的宁静。
白素甄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缓缓扫过下方。她看到了站在文官队列最前方，那个穿着紫色丞相朝服、面容清癯、垂着眼皮仿佛老僧入定般的男人——赵斯。
他似乎格外沉得住气。
就在白素甄准备按照系统任务，先来个下马威，说点什么的时候。
突然！
文官队列中，一个穿着绯色官袍、面色肃然的中年官员，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手持玉笏，声音洪亮甚至带着一丝急切，打破了殿内的死寂：
“臣！御史台中丞，周明轩！有本启奏！”
白素甄的心猛地一跳！来了！果然不会让她轻易掌控局面！
她目光微凝，落在那个周御史身上，声音听不出喜怒：“讲。”
周明轩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朗声道：“臣要弹劾丞相赵斯！结党营私，把持朝政，贪墨军饷，更……更暗中勾结敌国！此乃祸国殃民之大奸！请陛下明察，将其革职查办，以正朝纲！”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一声惊雷，瞬间在死寂的大殿中炸开！
百官哗然！无数道震惊、难以置信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周明轩和依旧面无表情的赵斯身上！
白素甄的瞳孔也是骤然收缩！
她万万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的，竟然不是赵斯的党羽，而是一个直接炮轰赵斯的御史！
这是忠臣死谏？还是……赵斯故意安排的苦肉计？弃车保帅？或者另有图谋？
整个乾坤殿的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致！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赵斯那终于微微抬起的、看不出情绪的眼眸，全都聚焦在了御座之上那位刚刚临朝的女帝身上。
看她如何应对这石破天惊的第一弹！
白素甄只觉得喉咙有些发干，握着御座扶手的手指微微收紧。
这朝会的水……果然深不见底！
她该如何接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