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带着老巷特有的草木香,吹进陆星辞家的小院。温星晚抱着速写本站在院门口时,正看见他在廊下挂灯笼——盏旧样式的红纸灯笼,骨架是竹编的,他手指捏着灯绳,动作轻得像怕碰坏了什么。
“灯笼是哪儿来的?”她走过去,指尖碰了碰灯笼上的剪纸花纹,是朵半开的玉兰,剪得格外细致。
陆星辞回头,眼里带着笑意:“早上在巷尾的旧货铺淘的,老板说这是二十年前巷里人家挂过的,我想着挂起来,晚上整理资料能亮些。”他伸手接过她手里的速写本,“进来吧,我煮了陈皮茶,刚温好。”
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原木桌摆在窗边,桌上铺着块浅灰色桌布,放着他白天记录的居民故事册,还有那只老藤筐——藤筐里整整齐齐码着几本旧笔记本,最上面压着那半块橡皮。温星晚的目光落在藤筐上,忽然想起早上在王奶奶家看到的蓝布伞照片,心里软了软。
“先喝茶。”陆星辞把搪瓷杯递到她手里,杯壁温温的,陈皮的清香漫开来。他坐在她对面,打开自己的笔记本,“今天收集的故事里,王奶奶讲的那段巷口修鞋铺的往事,你要不要先整理?我记得你速写本里画了修鞋铺的样子。”
温星晚点头,翻开速写本。画纸上的修鞋铺很细致,门口的木牌上“王记修鞋铺”五个字歪歪扭扭,却透着烟火气,铺子里的老座钟、墙上挂着的旧工具,都被她细细画了出来。陆星辞凑过来看,指尖轻轻点在画纸角落:“这里的座钟,我记得李爷爷以前也有一个,走时特别准,巷里人家都来这儿对时间。”
“王奶奶说,那座钟是李爷爷结婚时买的,用了四十多年了。”温星晚补充道,笔尖在笔记本上记下“座钟——李爷爷与赵奶奶的定情物”,忽然想起什么,“对了,白天在杂货店,老板娘说赵奶奶把那把蓝布伞收起来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说不定能让赵奶奶讲讲更多故事。”
陆星辞抬头看她,眼里亮了亮:“好啊,明天早上去吧。赵奶奶早上习惯在巷口的石凳上晒太阳,我们可以陪她聊聊天。”
两人一边整理资料,一边聊着白天的趣事。温星晚说起早上躲雨时,不小心踩进水洼,陆星辞扶她时差点一起摔倒,忍不住笑出了声;陆星辞则提起她速写时,被巷里的小猫蹭了裤脚,吓得笔都掉了,眼里的笑意藏不住。
整理到一半,陆星辞忽然起身:“我这儿有本旧相册,你要不要看?是我妈留下的,里面有不少老巷的照片。”
温星晚点头,看着他从书柜最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个深棕色相册,封面已经有些磨损,边角却被磨得光滑,看得出来常被翻看。陆星辞翻开相册,第一页就是张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小巷青石板干净,巷口的老槐树还没现在这么粗,树下站着个穿碎花裙的女人,怀里抱着个小孩,旁边站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正笑着逗小孩。
“这是我爸妈,还有小时候的我。”陆星辞的指尖轻轻拂过照片,“这张照片是在巷口拍的,那时候我才三岁,刚学会走路,我妈怕我摔着,一直扶着我。”
温星晚凑近看,照片里的小孩圆乎乎的,穿着白色小褂子,手里攥着个拨浪鼓,眼睛亮晶晶的,像极了现在的陆星辞。她忽然指着照片角落:“你看,这里有个小女孩,好像是我!”
照片的右下角,果然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蹲在地上捡槐树叶,穿着粉色小裙子,侧脸圆圆的。陆星辞愣了愣,随即笑了:“还真是你。我妈说,那时候我们总在一起玩,你总跟在我后面,喊我‘阿辞哥哥’。”
“我才没有!”温星晚脸颊发烫,伸手想抢过相册,却被陆星辞躲开。他翻到下一页,是张彩色照片——照片里的巷子里摆着几张桌子,巷里的居民围坐在一起,好像在吃什么,角落里,小小的陆星辞正把手里的糖递给同样小的温星晚,温星晚的嘴角还沾着糖渣,笑得眼睛都眯了。
“这是巷里的中秋宴,”陆星辞的声音轻了些,“每年中秋,巷里人家都会把自家做的菜端出来,一起在巷里吃。这张照片里,你刚吃了块月饼,嘴角沾了豆沙,我正帮你擦呢。”
温星晚看着照片,童年的记忆忽然清晰起来——中秋的夜晚,巷里挂着红灯笼,空气里飘着月饼和菜的香味,她吃了块豆沙月饼,嘴角沾了渣,陆星辞拿出手帕,笨拙地帮她擦,还笑她“像只小花猫”。那时候的风很暖,灯笼的光很亮,她觉得,那是最好的时光。
“没想到我们小时候的照片,居然都在你这儿。”温星晚的指尖轻轻碰了碰照片里的自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暖融融的。
陆星辞合上册相册,放在桌上:“我妈走后,我爸就把这些照片收起来了,说等我长大了再给我看。后来我搬家,什么都没带,就带了这本相册和那只旧藤筐——就是你家储藏室里找到的那只,其实是我小时候用的,后来送给你了,你说要用来装你的画具。”
温星晚愣住了:“原来那只藤筐是你送我的?我还以为是我爸妈买的。”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她总把自己画的画放在藤筐里,陆星辞每次来,都会翻着看,还说“星晚画得真好看,以后要当画家”。
“那时候你说喜欢,我就跟我妈说了,我妈让我送给你。”陆星辞看着她,眼里带着温柔,“后来搬家,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也见不到这只藤筐了,没想到这次回来,居然能在你家找到它。”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廊下的红灯笼亮了起来,暖黄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桌上的相册和藤筐上,也落在两人之间。温星晚低头看着手里的搪瓷杯,陈皮茶的香味还在,心里忽然有了个想法——她要把这本相册里的故事,把老巷里的点点滴滴,都画进绘本里,让更多人知道,这里有这么多温暖的回忆。
“陆星辞,”她忽然开口,声音轻轻的,却很清晰,“我的绘本,想叫《星子落进旧藤筐》,可以吗?”
陆星辞抬头看她,眼里亮得像有星光:“当然可以。”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像我们的故事,像老巷的故事,都被藏在旧藤筐里,等着被找回来。”
温星晚笑了,低头继续整理资料。陆星辞坐在她对面,偶尔帮她递支笔,或是提醒她“茶凉了,我再给你温一杯”。红灯笼的光落在他们身上,暖融融的,屋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还有偶尔传来的巷里居民的说话声,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和、美好。
整理完资料时,已经快九点了。温星晚收拾好速写本和笔记本,起身准备回家。陆星辞送她到院门口,手里拿着那盏红灯笼:“晚上巷里黑,你拿着这个,能亮些。”
“不用了,我家离这儿不远,而且巷里还有路灯。”温星晚推辞道,却被陆星辞塞进手里,“拿着吧,这盏灯笼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早上淘到的时候,我就想着,你晚上走夜路,拿着它能安全些。”
温星晚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接过灯笼,指尖碰到他的指尖,温温的。她抬头看他,红灯笼的光落在他脸上,映得他的眉眼格外温柔。
“那我走了,明天早上在巷口见。”她抱着灯笼,转身往前走,脚步有些轻,像踩在云端上。
“路上小心!”陆星辞站在院门口,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拐进巷口,看不见了,才转身进屋。
温星晚走在巷里,手里的红灯笼暖融融的,照得脚下的青石板亮堂堂的。她摸了摸口袋里的半块橡皮,又看了看手里的灯笼,忽然觉得,这次返乡,是她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不仅找到了老巷的回忆,找到了绘本的灵感,还找到了那个被时光藏了多年的人。
巷里的风很暖,灯笼的光很亮,她的心里,也像被这灯光填满了,暖融融的。她知道,她和陆星辞的故事,还有老巷的故事,都才刚刚开始,就像这盏红灯笼,会一直亮着,照亮他们往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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