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像无数面小鼓在地上敲。陈小七扒着箭垛往下看，见鞑子骑兵黑压压地涌过来，马背上的人举着弯刀，阳光下闪着冷光，离城门只剩三里地了。
“都躲好！”陈小七压低声音喊。城墙上的人赶紧缩回箭垛后，只有焦老三还蹲在栅栏边，手里攥着个火把，见陈小七看他，咧嘴笑了笑：“等他们再近些，保证烧得他们哭爹喊娘。”
鞑子骑兵冲到离城一里地时，突然停了下来。领头的是个络腮胡鞑子，举着望远镜往城墙上看——那望远镜是稀罕物，怕是从明军手里抢的。他看了半晌，朝身后挥了挥手，十几个骑兵打马往前冲，手里的弓箭“嗖嗖”往城墙上射。
“别露头！”陈小七按住想抬头的栓柱。箭落在城墙上，“笃笃”地扎进砖缝里，有几支擦着箭垛飞过，吓了人一跳。那十几个骑兵射了一阵，见城上没动静，胆子大了，竟往栅栏这边冲来。
“就是现在！”焦老三喊了一声，把火把往栅栏上一扔。泼了菜籽油的铁栅栏“腾”地窜起大火，通红的火苗舔着铁条，把栅栏烧得发亮。冲在前头的骑兵没防备，马撞在栅栏上，被烫得嘶鸣着人立起来，把骑兵掀在地上。
“放箭！”陈小七喊。城墙上的弓箭齐刷刷射出去，倒下好几个鞑子。剩下的骑兵不敢再冲，掉转马头往回跑。
络腮胡鞑子骂了句脏话，又朝身后挥挥手。这次冲上来的不是骑兵，是几十个步兵，手里扛着云梯，还有人推着个大木盾——想靠木盾挡箭，把云梯架在城墙上。
“栓柱，带几个人去搬石头！”陈小七道。栓柱应着，带着十几个流民往城墙根的石堆跑。鞑子步兵躲在木盾后，慢慢往城墙挪，离得越来越近，甚至能看清他们脸上的狞笑。
“扔铁蒺藜！”陈小七又喊。守在城门边的人把盖在沟上的干草一拉，露出满沟的铁蒺藜。鞑子步兵没注意，踩上去“哎哟”直叫，不少人被扎得摔倒，云梯也掉了好几架。
可还是有几个鞑子冲到了城墙下，把云梯往墙上架。“推下去！”陈小七抄起身边的铁枪，往一架刚架好的云梯上戳。流民们也学着他的样子，用铁枪往云梯上推。一个鞑子正往上爬，被铁枪戳中肚子，掉下去摔得没了声。
就在这时，陈小七听见身后传来“啊”的一声。回头一看，见一个流民被鞑子的箭射中了胳膊，正疼得直哭。“别慌！”陈小七喊着跑过去，撕下衣角给他裹住伤口，“苏先生，把伤号抬下去！”
苏幕僚赶紧让人把伤号抬走。陈小七刚回到箭垛边，就见焦老三举着个铁锤往栅栏上砸——原来有个鞑子想用斧头砍栅栏，焦老三从城墙上扔了个铁锤下去，正好砸在他手上。
“好样的师父！”陈小七喊了一声。焦老三抹了把汗，喊回来：“小心云梯！他们又架上来了！”
果然，又有几架云梯架在了城墙上。一个鞑子顺着云梯爬上来，眼看就要翻过箭垛，栓柱举着根铁棍往上砸，把鞑子的脑袋开了瓢。可他自己也被鞑子临死前拽了一把，差点掉下去，幸好旁边的人拉住了他。
“别硬拼！”陈小七喊，“用石头砸云梯根！”
流民们赶紧抱起石头往下扔。石头砸在云梯根上，“咔嚓”几声，几架云梯断了，爬在上面的鞑子掉下去，摔得七零八落。络腮胡鞑子见步兵也攻不上去，气得直跺脚，又不敢再让骑兵冲，只能让人远远地射箭，僵持着。
太阳升到头顶时，鞑子暂时退了回去，在离城三里地的地方扎了营。城墙上的人这才松了口气，一个个瘫坐在地上，浑身是汗，手上磨出了血泡。
“得赶紧补箭镞、修铁枪。”陈小七对老周道，“让铁匠铺的人别歇着，能修的修，能造的造。”老周点点头，带着人往冶铁炉跑。
陈小七刚想坐下喝口水，就见苏幕僚匆匆跑过来，脸色发白：“陈技正，大牢那边出事了！赵二把牢卒打晕，跑了！”
陈小七心里咯噔一下——赵二肯定是想去找鞑子，把城里的虚实都说出去！“派个人去追！”他道，“告诉守城的兵卒，要是看见赵二，直接抓回来！”
可追了半天也没追上。陈小七知道，这下麻烦了——赵二肯定会告诉鞑子，城里兵少，大多是流民，撑不了多久。
果然，下午刚过，鞑子又攻了过来。这次他们学乖了，没再用云梯，而是推着几架投石机——是用木头做的简易投石机，虽不如正规的厉害，但也能把石头扔到城墙上。
“快躲！”陈小七拉着栓柱往箭垛后躲。“轰隆”一声，一块大石头砸在城墙上，砖渣溅了一地。幸好没砸到人，可城墙上的箭垛被砸塌了一个，露出个大豁口。
“得把豁口堵上！”陈小七喊。流民们赶紧搬来木板和石头，往豁口里填。可鞑子的石头扔个不停，刚堵上又被砸开，好几个人被溅起的砖渣划伤了。
焦老三急了，蹲在栅栏边喊：“小七！要不咱把冶铁炉的铁水抬上来？往投石机那边倒！”
陈小七眼睛一亮——铁水烫得很，只要能倒在投石机上，肯定能把它烧了！“好！”他道，“师父，您带几个人去抬铁水！小心点！”
焦老三应着，带着几个铁匠往冶铁炉跑。没过多久，就见他们抬着个装满铁水的坩埚，慢慢往城墙上挪。坩埚太烫，他们用湿麻布裹着手，脸被熏得通红。
“往投石机那边倒！”陈小七指着远处的投石机喊。焦老三让人把坩埚往城墙外倾斜，通红的铁水“哗”地流下去，像条火蛇。铁水落在投石机上，“滋啦”一声冒起白烟，木头被烧得噼啪响，很快就着了火。
“好！”城墙上的人都喊了起来。焦老三又让人抬了几锅铁水，把剩下的投石机也烧了。络腮胡鞑子见投石机被烧，气得哇哇叫，却没办法，只能又下令退回去。
这一次，鞑子退得更远了，看样子是想耗着。陈小七知道，他们是等着城里粮尽，或者赵二带来更有用的消息。
“得省着点吃的。”陈小七对苏幕僚道，“让城隍庙那边按人头分粮，一天一顿粥，先扛着。”苏幕僚点点头，匆匆去了。
陈小七坐在城墙上，看着远处鞑子的营寨，心里沉甸甸的。林大人已经走了七天了，还没回来，也没消息，不知道东昌府那边战况咋样了。
“陈技正，你看那边！”王二突然指着南边喊。陈小七抬头一看，见南边的官道上有股尘烟，正往县城这边来，像是有不少人。
“是鞑子的援军吗？”栓柱紧张地问。
“不像。”陈小七眯着眼睛看——尘烟里好像有旗帜，是明军的旗帜！“可能是……可能是林大人回来了！”
城墙上的人都站了起来，伸长脖子往南边看。尘烟越来越近，能看清是骑兵，领头的那个穿藏青长衫，不是林大人是谁？
“是林大人！林大人回来了！”城墙上爆发出一片欢呼。不少人都哭了，之前的害怕和委屈一下子涌了出来。
陈小七也红了眼眶，攥着拳头直晃——他守住了，守住了城门，等林大人回来了。
林大人的骑兵很快就到了城下。他勒住马，抬头往城墙上看，见陈小七他们都在，笑了笑，朝城上喊：“小七，开门！我带援军回来了！”
“开城门！”陈小七喊。兵卒们赶紧去搬绞盘，把铁栅栏往起吊。铁栅栏缓缓升起，露出后面的城门。林大人带着骑兵进了城，翻身下马，走到城墙下。
“林大人！”陈小七从城墙上跑下来，激动得说不出话。
“辛苦你了。”林大人拍着他的肩膀，眼里满是赞许，“我在东昌府听说鞑子来攻临清，急得连夜往回赶，幸好你守住了。”
“是大家一起守的。”陈小七道，“焦师傅他们都立了大功。”
焦老三挠了挠头，笑着道：“都是应该的。”
林大人又问了问守城的情况，听说赵二跑了，皱了皱眉：“他跑不远，我让人去追，肯定能抓到。”又看向远处鞑子的营寨，眼神沉了下来，“鞑子被你们打怕了，不敢强攻，正好——今晚我们劫营！”
陈小七愣了愣——劫营？
“对，劫营。”林大人点头，眼里闪着光，“鞑子没想到我会这么快回来，肯定没防备。我们趁夜摸过去，烧了他们的粮草，他们自然就退了。”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