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把那张写满字的纸折好塞进胸口口袋时，许独默正盯着手机屏幕。
短信是陌生号码，内容很短：“星耀传媒周总，想谈合作，明早十点，国贸88层。”
他没回，手指在屏幕上滑了两下，调出星耀的背景资料。
赵天宇是他们旗下艺人，陆星的电影宣发也归他们管。
周泽去年代言的白酒广告，拍摄方写着“星耀文化控股”。
这名字他不陌生。
五年前那场封杀会，坐在主位的人里就有星耀的法务总监。
他把短信截图发进战队群，附了一句话：“有人闻着味来了。”
张大炮秒回语音，声音炸得耳膜疼：“合作？！默哥你可别犹豫啊！人家可是正经大公司！平台、资源、宣发全包，咱们能直接进卫视综艺！”
苏璃回了个表情，一个放大的问号。
李浩没在群里说话，私信蹦出来一条：“他们会要版权吗？”
许独默看着那行字，没急着回。
他知道李浩在怕什么。
昨天直播里，李浩念了五十遍自己的名字，不是为了表演，是为了确认——他还活着，还是个编剧。
要是签了那种合同，明天他就得把那张纸烧了。
第二天九点四十分，许独默到了国贸。
电梯一路升到八十八层，金属门打开，前台小姐笑容标准，请他稍等。
玻璃墙后是整片城市天际线，阳光照进来，晃眼。
十点整，周总亲自迎出来。
四十出头，西装笔挺，手腕上那块表反着光。握手时力道适中，笑容热络：“陈老师，久仰了。”
茶几上摆着三页纸，标题是《战略合作意向书》。
“我们看了你们的直播，非常震撼。”周总坐下，端起茶杯，“真实，有力量。现在市场缺的就是这种内容。”
许独默没碰茶，只问：“完整合同呢？”
对方愣了下，“这个……我们一般先谈框架。”
“那就没得谈。”许独默起身。
周总连忙拦，“别急别急，我这就让人拿。”
十分钟后，厚厚一叠文件递过来。封面烫金，写着“独家战略合作协议”。
许独默翻开，一页页过。
前六页是资源承诺：全平台推送、卫视联动、年度综艺保送名额。
第七页开始是成员绑定条款：苏璃、张大炮、李浩三人需签署艺人合约，三年内不得以个人名义参与任何影视或直播项目。
他翻到第十七页，找到那条加粗小字：“所有由战队创作的内容，无论形式，知识产权归甲方全权所有。”
又翻到第二十三页：“若单场直播热度突破两百万，视为重大违约，甲方有权立即终止合作，并追索前期投入资源等值赔偿。”
他合上合同，笑了下：“你们不是来合作的。”
“啊？”周总还在倒茶。
“你们是来收编的。”
“陈老师这话严重了。”周总放下茶壶，“我们是真心想扶持优质内容。你看，连赵天宇、陆星都是从我们这儿走出去的。”
“所以你们擅长的，是把人变成商品。”
“市场需要包装。”
“我们不需要。”
“可你们需要资源。”周总语气沉下来，“没有平台，再好的内容也传不出去。你们现在火，是因为新鲜。三个月后呢？半年后呢？热度一掉，谁还记得‘破烂战队’？”
许独默没说话，抽出合同，从中间撕开。
纸张裂开的声音很清脆。
他又撕了一次，再撕。
碎片撒在茶几上，盖住了那杯没喝的茶。
“五年前，有人让我删掉一篇揭露假唱的稿子，条件是给我一个亿的项目。”
他看着周总，“我没签。”
“结果呢？你消失了五年。”
“但现在我回来了。”
“靠几个直播？”
“靠我自己写的剧本，自己选的演员，自己架的手机。”
“你以为这是创作？这只是流量。”
“流量也是人看的。”
“可人会变。”
“但我们不会跪。”
许独默站起身，“你们怕的不是我们火。是怕我们火了还不听话。”
“错过这次，你们再难有这种机会。”
“我不缺机会。”
“那你缺什么？”
“缺一个能站着把事做完的地方。”
他转身往门口走。
“许独默！”周总在后面喊，“你们撑不过三个月！”
他没回头。
回到排练室已经是中午。
张大炮一见他就冲上来：“默哥！真撕了？两百万热度啊！人家主动送资源，咱们连设备都是租的！”
苏璃坐在角落，没说话，但眼神一直盯着门口。
李浩低头摆弄剧本，手指在页边摩挲，像在确认纸的厚度。
许独默把剩下的合同碎片拍在桌上，哗啦一声。
“他们要我们的版权。”
“什么？”张大炮愣住。
“所有内容归他们，我们三年内不能自己发东西。”
“那咱们以后演啥？”
“演他们写的？”
“还要赔钱。”许独默指着碎片上的一行字，“直播火了，算违约。”
张大炮张了张嘴，没出声。
苏璃抬头：“所以，他们是来灭我们的。”
“不是灭。”许独默摇头，“是收编。让我们变成他们的嘴，替他们说话。”
“可我们没资源……”张大炮声音低下去。
“我们有。”
“什么？”
许独默打开手机，调出系统面板，点进“爆款记录”。
《巷中烟火》首播，热度1.2亿，积分 1200。
“我们靠这个。”
“一首歌、一首诗、一场直播，都是我们自己做的。”
“他们给的资源，是锁链。”
“我们给的，是命。”
室内安静下来。
半晌，苏璃开口：“我不想再被人安排演什么贤惠妻子、温柔妈妈了。我想演一个被毁掉又爬起来的女人。”
“我也不想只搞笑。”张大炮挠头，“可……咱们自己搞，能行吗？”
“行不行，得试。”
“可设备、平台、推广……”
“设备坏了就修，平台不给流量我们就做内容，推广靠观众一张嘴一张嘴传。”
“那要是没人看呢？”
“昨天有人看。”
“今天有人信。”
“明天，我们会让他们不得不看。”
许独默环视三人：“我可以保证——只要我们还在写，还在演，就永远不缺观众。”
“但如果我们签了，明天就没人信我们说的话了。”
“因为他们会说：‘看，他们也被收买了。’”
张大炮低头，踢了踢桌脚。
“我武校出来那年，被人骗去拍替身，摔断腿，片方赔三千块。”
他抬头，“那时候没人信我。可昨天直播，我说了这事，有人回我——‘你站起来了’。”
“我不想再跪回去。”
苏璃站起身，走到桌边，拿起一片合同碎片，轻轻放在剧本上。
“从今天起，我的戏，我自己做主。”
李浩终于开口：“我那页署名纸……不会是最后一次。”
许独默点头。
他打开系统，消耗200积分，兑换了“舆情监控周卡”。
地图上，绿点密布，从北到南，从城市到县城，像无数人在暗处点亮了灯。
他知道，这些人不是因为星耀才看他们。
是因为他们没被收买。
手机震动，战队群弹出一条消息：
“默哥，下一场直播，我能把角色名字改成‘李浩’吗？”
许独默回了个字：“能。”
窗外，楼下早餐摊的油锅又响了，有人在喊豆浆好了。
他把椅子往前拉了拉，重新看向屏幕。
李浩正在纸上写新台词，笔尖沙沙作响。
苏璃低头试唱《灰烬中开花》的副歌，声音很轻。
张大炮对着墙比划动作，突然转过身，咧嘴一笑：“默哥，我要演个反派，让那些说我只能搞笑的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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