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安有些担忧王莺,就来到酒吧看看情况,果然,她一个人趴在吧台处喝的烂醉如泥,吧台上的酒杯零零落落,周围一片昏暗,只有吧台淡淡的微光照着她憔悴的模样,眉宇间深了几分阴郁,因为酒气而微红的脸颊,凌乱的头发和散乱在地的鞋子,怎么看都不像那个每天打扮精致的女人,很不真实。“姐,你这是怎么了?”
洛安第一次看到她这副惨淡的模样,实在有些震惊她到底遇上什么事了。
“嗯?”阿姐悠悠抬起头,看到是洛安,她混浊的目光立刻提起了一丝神气,傻傻的笑了笑。“这不是我们的安安吗?你怎么过来了。”
洛安拿掉她手里的酒杯,扶着她站起来。“你怎么喝这么多酒?发生什么事了?”
阿姐痴痴一笑。“我……没事……呃……”
话没说完,她脸色一凝,然后不顾形象的往厕所里奔,趴在马桶上“呕呕”几声,把胃里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厕所充斥着一股酸酸的味道。
洛安给她递了纸巾,然后把她拉起来扶到沙发上,倒了一杯温水给她漱口,轻拍着她的背。“姐,你到底怎么了?”
阿姐沉闷了几声,实在没有力气站起来了,便整个人歪倒在一旁,然后一个劲的哭。
“阿姐……”洛安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筹措的拍了拍她的背。
哭了许久,王莺渐渐没声了,然后开始均匀呼吸,想来也是哭累了,睡着了,但就在洛安以为她睡着的时候,她慵懒的抬起头看了洛安。
洛安看着她憔悴的模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王莺吸了吸鼻子才道。“我没事了,回去吧。”
“真的没事吗?”洛安担忧的看着她,看她不打算说什么,便道。“那我扶你上楼休息再走。”
王莺顿了顿,没有拒绝,就这么被洛安搀扶着上了楼,推开她专属的房间门,里面一片黑暗,洛安打开灯,却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双眼,到处都摆满了一个男人的照片,有绘画的,有拍摄的,有合影,也有单人的,还有一些王莺旅行照片和关于男人杂志的,可想而知,住在这里的人有多么喜欢这个男人,男人双目温柔,笑容可掬,眼里好像有无数星辰,看着你的时候犹如沐浴阳光,所谓白月光,就是这样的吧,洛安心里震惊的同时,也感到了阵阵压抑,那不是美满的幸福,而是遗憾的哀伤。
“我只是太想他了。”
洛安微微一顿,沉默的看着她。
王莺说完后,淡淡的摇了摇头,然后摇晃着身姿走到床边,抱起床边的照片躺下去,她好像解释了什么,又好像证明了什么,但一句“太想他”已经证明了她此刻颓废的原因。“过不去了,实在是过不去,我就是太傻了才会相信苏诺跟我说的天长地久,他是个骗子!人死了什么都没有了,什么誓言,承诺,通通都不作数,你说我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她越说越悲愤,越说越哽咽。
苏偌?!那是王莺男朋友的名字,洛安茫然的在脑海里寻找了一下这个名字,对于这个名字她是很陌生的,只是偶尔听王莺提过一两回,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也是她内心悲伤的源泉。
旅行是为了疗伤,纵情是为了忘却。
洛安看着她整个人破碎的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默默的陪着她,无奈又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背。“会过去的。”
会过去的!这句话说出来,洛安都感觉到很无力,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因为她自己的事情也是一塌糊涂,如果这世界上有时光机就好了,回到她流浪之前的时光,带着夕阳的美好奔赴,不再遗憾,可现实的破碎总能让人忘却。
王莺自嘲一笑,抱着苏偌的相片卷缩身躯,似乎想要把怀里的相片融入心口,直到她舒缓了下来才疲倦的动了动眼眸。
洛安道。“好些了吗?”
“银杏叶。”王莺答非所问。眼睛一直盯着洛安口袋上遗落出来的银杏叶。
洛安低眸看了一眼拿了出来。“这是我……”
“我这个弟弟呀,和我一样执着,明明不能爱的人,非要去招惹,明明爱不起,却还要飞蛾扑火。”
王莺不待洛安说话,自顾自的说了一些让人很不着边际的话,洛安没有听懂,却凝眉看着银杏叶,心口突突的跳动起来,好像这片叶子有什么故事一样,故事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阿姐好像知道什么,从她住院至今,一共收到十七片银杏叶了,到底是谁在关心她这个问题一直围绕至今。
“阿姐,你弟弟是……?”
王莺抬眸看着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然后又沉默了一会,依旧没有回答她的话,也许是醉了,也许是不想说,她拉起一旁的被子躺了下去。
洛安咽了咽苦涩的情绪,她很急切想知道这个人是谁,可是看着她一言不发的躺下,想来是不想继续说什么,仿佛下一句就是“累了,我要睡了,回去吧。”的基本话题来打发她回去,不过等了一会,王莺并没有预想的那样“下逐客令”,洛安总觉得她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但看她这副模样,问什么都没有用,她只好摁下耐心,给她盖好被子,然后起身准备下楼。
“阿星是我弟弟。”
洛安顿住脚步,心口一促。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起来,她微微颤抖了一下,转过身看着王莺。“姐,你……你刚才说什么?!”
她一定是听错了,不可能的对吧。
“王政星是我弟弟,阿姐不是有意瞒着你的,我也是刚知道不久……”王莺半睁着眸。“姐姐以后会和你解释的……”
“林纯芝是你什么人?”洛安冷冷的问。
王莺目光微顿了一下,但疲倦的眼皮和酒精已经不允许她支撑着身子,她困倦的闭上眼睛,还不忘说一句“生而不养的人,一个坏人。”
她越说越小声,越说越模糊不清,然后睡着了。
所以……你也是王家人?!
洛安站在旁边不可置信的凝视了片刻,然后自嘲的笑了一下,目光疏离的盯着她的脸,真不愧是林纯芝的孩子,说话方式都是一样的,方才她想着这或许是醉酒胡说,或许说的不是一个人,但她很快就狡辩不了什么了,就在这一刻,她感觉所有的信任都遭到了背叛,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酒吧的,彷徨的走在街道上,心口一股气出不来,她原以为她和林舒南离王家的人已经很远了,没想到一个个的就在身边,自己像个傻子一样感恩戴德。
“叮咚叮咚......”涓涓的钢琴声在街角处传来,时而欢快,时而轻柔,时而动人,洛安抬头看向街角处二楼那简易高级的门面,心中一促,那透明的玻璃上透着一男一女的身影,女孩优雅的坐在钢琴前弹奏,男孩坐在窗边似乎在静静的望着女孩。而男孩女孩也不是别人,就是清晨冷脸出门的林舒南和他的校花同学云嘉沫。
只有这样的和谐美好,才适合林舒南吧。洛安低眸看了看手里的银杏叶,突然就想到王政星的脸,如果你真的想好了要听我的故事,来温巷919号,我会在那里等你。捏了捏手里的银杏叶转身离去,有些话必须问清楚。
“你怎么想到要来找我?”
云嘉沫一曲弹奏完,靠在钢琴边上看着林舒南问。
林舒南刚好看向窗外,瞥见的那抹熟悉的背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因为他的思绪不在这里。
云嘉沫嘟了嘟嘴叹了一口气。“唉,来找人家却又不和人家说话,你到底找我做什么的?”
也许是自己来这里太刻意的躲避显得不好意思,也许是云嘉沫的抱怨将他拉回了一点思绪。林舒南回过头看向她。“对不起,我只是想听听你的琴声。”
云嘉沫抿唇一笑:“我的琴声?那可不是谁都可以听的哦,不过,我可以为你破例。”
林舒南没有看她,只说了一句谢谢。
云嘉沫看这个他的脸就知道有心事,无奈的耸了耸肩,优雅的坐在钢琴前,抬手按下钢琴键,一首《寂静之声》娟娟而来。
林舒南靠着窗台静默的听着,脑海不断闪过自己和洛安的点点滴滴,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任由情绪乱飞。他一直觉得,想要回到那个属于自己的地方,就要不断的努力去成为最厉害的人,所以成绩一直是他决定今后人生的基本框架和条件,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是奇妙的。
十四岁那年他意识到自己对洛安除了依赖之外不一样的感情时,他震惊的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他对这份异常的想法苦恼了一段时间,他有过一周,甚至是一个月都不见她的日子,但是这让他更加痛苦和孤独,他不想过没有洛安的生活,所以他开始逃避,直到现在他也还是逃避的。那份成绩单也随着她的变化而变化,他也意识到自己为学校拿下全市第一,在所有人为他欢呼雀跃的时候都不及她默默站在角落里注目着他来的开心,十五岁那年,洛安认识了一个男人,那时候他就想着站在她身边的男人是他该多好,他不断的努力成长,不断的追逐着她的脚步,不再以撒娇的方式哄她,不再以可怜的模样留住她,就是为了能成为站在她身边的人,可她始终只当他是弟弟。
青春期的躁动和急剧的身心变化,让他越来越难以忍受洛安对他的态度。心中的郁愤无从排遣,只好压抑在蠢蠢欲动的欲望之下,在面对洛安的时候,他用冷酷来伪装自己的怯懦和幼稚,是喜欢还是依赖这个问题成了他心底最纠结的问题。他试过和别人在一起过,企图放弃这份令人苦涩的感情,可那种相处方式是麻木的,没有任何的激情和悸动,就像背公式一样,只要公式没错,几乎都能知道答案,恋情告终是必然的结局,不管他和谁在一起,深藏心底的那个影子都会挥之不去,直到他第一次醉酒拉她的手,才明白他们是可以亲密的,这种想要跨越伦常鸿沟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直到第二天接到电话说她出事才明白,心痛是那么的猝不及防,他原来那么害怕失去她。
他想着想着,突然感觉很疲惫,忍不住阖上了眼睛,渐渐的他就睡着了。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日落映在窗台上,昏黄昏黄的,他身上披了件棕色的毯子,云嘉沫也已经不在这里。他拖着半疲惫的身躯起身走出钢琴室。没想到云嘉沫没有离开,她手里拿着两杯咖啡站在门口,对他笑了笑。“你醒了!”
“嗯。”林舒南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淡淡的应了一声。
“咖啡。”云嘉沫将一杯咖啡塞进林舒南的手里,一杯自己喝。
林舒南低头看着咖啡。“谢谢。”
云嘉沫抿唇笑了笑。“客气。”
林舒南其实并不喜欢喝咖啡,因为太苦,甚至不喝任何饮料,更别说这贵的离谱却又不好喝的咖啡,但这次他不打算拒绝这份好意,淡淡的喝了一两口。苦涩的咖啡味道充斥着他的鼻息,奇怪的是他不觉得苦了,因为他做了某个决定,下了某种决心。
简单的说,是想通了。
“怎么了?”云嘉沫侧眸看了看他。“你.......是不是有心事?”
林舒南回头看她。“你知道哪里有银杏树?”
“银杏树?”云嘉沫凝眉想了想。“你找银杏树干什么?”
林舒南低沉着脸。“因为她喜欢。”
“她??”云嘉沫眸底微顿了一下,内心的醋意冉冉而起,但目前他们之间的关系却不足以让她失了分寸,吃瓜一样的盯着他的脸。“家教老师是有......喜欢的人了?”
“是。”林舒南回答的毫不犹豫,甚至嘴角带了一丝笑意,但毕竟是少年,说出口的那一刻,还是感觉到很不自在,尤其是在自己的辅导学生面前。
云嘉沫眸底划过一丝失落,但嘴上还是说着羡慕。“真羡慕,也不知道老师喜欢的那个人,是什么样的。”
“你会见到她的。”林舒南完全没有留意身旁女孩的异样神情,客气的说着。
“好吧,我期待。”云嘉沫抿了抿唇。“对了,你说的银杏树我知道在哪里,不过......”
林舒南难得一笑。“在哪?”
“不过现在有些晚了,我需要回家了,不然妈妈会担心。”云嘉沫面对他的笑容怔住了神情,瞥了一旁的共享单车,眸光一转,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嘴角满满的笑意,她可不会浪费和他亲近的机会。“但是......如果我的家教老师真的想去的话,作为学生的我为了报答老师,还是可以勉为其难的带你去,只是......”
林舒南淡漠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他其实也只是问问,没想着用“家教老师”的身份要求什么。“只是......什么?”
“只是我的司机回去了,等他过来的话肯定很费时间,你看这太阳也快落山了,老师也不愿意等吧,但是我有办法。”云嘉沫仰起脸,烂漫的笑道,又指了指一旁的共享单车。
林舒南犹豫了片刻,才说“好。”他打开手机扫了扫,听到“嘀”的一声后,他推车出来。
云嘉沫微笑着坐上了他的后排座位,直接抱住林舒南的腰。
林舒南顿了顿。
云嘉沫感受到他的排斥,忙解释道:“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坐过单车,我身体不好,摔了我妈又心疼我,你又那么想找银杏树,算是你报答我一下呗,总不至于让我什么都不扶吧,所以我这么扶着你,你不介意吧。”
林舒南没有说话,默默的踩上脚踏,然后还是淡淡的提醒了一句。“坐好。”
自行车缓缓前行,微风吹动着云嘉沫的头发和林舒南的衣诀,虽然没有轿车舒适干净,但能这么和林舒南一起,云嘉沫心里也是满足的。她轻靠着他的背,露出得意的微笑。只可惜这份满足不到五分钟就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意外,林舒南行驶到一个转弯的路口,因为一辆飞快的摩托车直直向他们的方向驶过来,林舒南为了躲避危险,说了一句“小心”后车头扭了一下,两个人一同摔进了一旁的草丛里。
摩托车扬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