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给你上药!”老艾显然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差点被带了个趔趄,攥住他手腕的大手猛地收紧,力量大得几乎要把骨头捏碎!他冲着贺云澈那惊恐的脸吼了一嗓子,语气是十足的不耐,“这玩意儿能治烫伤!懂不懂?!”
“不!脏!没用!”贺云澈喉咙里挤出几个意义不明的破碎音节,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声带里挤出来。他那只自由的手如同风车,剧烈地来回摆动,试图格挡开那只拿着药膏步步紧逼的手。额角的青筋因为剧烈的情绪和动作暴凸起来,汗水混着灰烬在他颊边划出湿痕。他的动作带着一种极其原始的本能抗拒——仿佛那药膏不是药膏,而是致命的毒液!
眼看一场“敷药攻防战”即将升级成仓库械斗,一只白皙但异常有力量的手从侧面闪电般介入!
是艾蔻!她没去碰老艾手里那坨能熏死蚊子的“神药”,也暂时顾不上安抚贺云澈的应激反应。她的目标精准无比!她极其快速地从自己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包便携装的消毒湿巾!手指翻飞,撕开包装的声音极其清脆刺耳!然后她用一种近乎凶狠的手法,单手就牢牢反扣住了贺云澈那只还在徒劳挥舞着抵抗、带着汗水、血污和机油的手腕!用半边身体重量把他那条被烫伤的小臂强行固定在两人之间!
“老实点!别动!”艾蔻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像淬了冰渣子砸在贺云澈脸上!另一只手捏着那片刚从包装里拽出来的湿漉漉的消毒棉片,看准伤处边缘沾着的最明显的碳化布条,没有任何犹豫和预告,猛地就按了下去!
“唔——!”贺云澈的喉间爆出一声被强行扼住喉咙的闷哼!
酒精的尖锐刺痛如同一万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皮开肉绽的伤口!比刚才蒸汽烫到的瞬间还要来得猛烈!这突如其来的、毫无准备的“消毒暴击”简直是要命的程度!他疼得眼前一黑,身体剧烈地弹跳了一下!像一条刚被甩上砧板的活鱼!
他那双原本被惊恐和排斥占满的眼睛猛地对上艾蔻近在咫尺、写满了“再不老实有你好受”的脸!瞳孔如同遭遇风暴的小舟!
也许是这冰火两重天的剧痛太过于骇人,也许是艾蔻那不容分说的强势镇压力暂时压倒了排斥感,他那疯狂挥舞抵抗的手臂终于像突然被剪了线的木偶,骤然脱力!手腕被艾蔻死死攥住,胳膊软塌塌地垂落下来,只剩下胸膛还在剧烈起伏,呼吸粗重如牛!额发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皮肤上,脸颊因为强忍疼痛而微微抽搐着。
艾蔻能清晰感受到手底下攥着的那截小臂肌肉剧烈且高频的颤抖,带着被强制镇定后依旧汹涌的痛苦余波。汗水和蹭到的机油黑污混杂在一起,在她手心留下湿黏的触感。
“我爸下手没轻重,东西是好东西!”艾蔻捏着那张沾了血污和黑印的湿巾迅速丢开,又从口袋里飞快地扯出第二片干净的,再次按上去清洁动作间隙,语速极快地对着贺云澈那双还残留着惊吓余烬的眼睛低吼了一句。她这话更像是对老艾的解释,手指的力度却因着对方身体的颤动而下意识放轻了几分。
老艾在一旁喘着粗气,拿着那坨“万金油”的手停在空中。他看着女儿雷厉风行处理伤口的动作,再瞅瞅那个半大不小伙子脸上因为剧痛而毫无血色的模样和冷汗涔涔的狼狈相,脸上的怒气和焦躁混合在一起,变得极其复杂扭曲。
“麻烦!穷讲究!”老艾嘴里骂骂咧咧地挤出几个字,像是给自己找台阶下。但攥着药油的手指终归是松开了那份蛮横的力道。他没再强按,就那么捏着那团冷油,站在原地,皱着能夹死苍蝇的眉毛,眼神在贺云澈冷汗淋漓的脸和艾蔻专注清理伤口的侧脸上来回扫射。
艾蔻动作尽量快,下手却稳。酒精湿巾带来的短暂剧痛让贺云澈短暂的失去反抗能力后,她迅速处理掉最后几丝碳化的布屑和油污,伤口边缘被清理得显出红肿本相,看着更刺目了。
艾蔻刚放下湿巾,还不及喘口气,一道巨大的黑影就猛地覆盖下来!
“嗤!”
黏腻冰冷的触感猛地覆盖在她刚清理干净的皮肤创面上!是老艾那根裹满了厚厚一层深褐色膏油、带着冰碴子般寒意的手指!那力道简直像给墙壁刷水泥!带着一股“老子管你痛不痛”的粗暴!甚至没等艾蔻反应过来,那厚厚一层带着强烈草药腥膻味的油腻膏体就粗暴地、毫无缓冲地摁在了贺云澈那片暴露在空气中、还带着酒精残留火辣刺痛感的红肿创面上!
“唔…哼!”
贺云澈的惨哼刚冒了个头就被死死咬在喉咙深处!整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冰冷杀意的“药油暴击”再次钉在原地!那种骤然被冰窖裹挟后又强行摩擦生热的感觉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身体绷得像块铁板!
老艾的动作却毫无怜悯。手指在那片红肉上用力抹开膏油,涂抹得极其粗犷豪放,仿佛他是在给机器轴承上黄油!
“这玩意儿!老子跑川西线!海拔四千的破雪山!车翻了油箱漏了烫了半条腿!就靠它!硬是扛到下山没发炎!”老艾一边用力涂抹一边喷着唾沫星子,语气是十成十的暴躁和不耐烦,“狗屁酒精!顶个屁用!感染了烂肉截肢啊?!傻小子!”那“傻小子”三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暴躁和一丝被强行压制下去的担忧。
药油接触皮肤,一股奇异而霸道的清凉感迅速冲开了烫伤带来的灼痛。贺云澈原本因为剧痛和恐惧而混乱急促的呼吸,竟在这种粗鲁的镇压下,开始一点点、极其缓慢地平复下来。那冰凉滑腻的膏体下,辣痛感确实被覆盖了,被这野蛮涂抹带来的屈辱和痛苦暂时排挤到了角落。
他绷紧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但已不是因为药膏本身。那双失焦、带着痛苦水光的眼睛,慢慢抬起,越过眼前粗壮的老艾的手臂,直愣愣地看向杵在旁边的艾蔻。眼神是那种……带着一种惨烈经历后、惊魂未定又充满控诉意味的、纯粹的委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像个被坏人欺负了无处可逃的小动物般的……依赖?
艾蔻正好撞进他那眼神里,心口被那复杂的情绪刺了一下。
老艾涂完了药油,似乎还嫌不够,竟探手从他那饱经风霜的工装马甲另一个口袋里,又掏出一条灰突突、皱得像咸菜干、布满不明黄色药渍的旧白棉布条!一看就是“历史”悠久的“万用神器”。
艾蔻眼疾手快!在老艾那油乎乎、准备再次发动“包扎攻势”的手指触碰到那条咸菜干布料前一秒!她猛地出手!一把攥住了老艾的手腕!
“……爸!”艾蔻的声音拔高了一个八度,几乎是尖叫着制止,“这个不行!太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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