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城西城墙已经完全坍塌，燃烧的碎石间爬满粘稠的黑色血管状物质。楚炎蹲在一截断裂的拱门上，腐朽之力在指尖跳动。从死亡深渊带出来的寒气还在骨缝里流转，与眼前地狱般的景象形成诡异的重叠。
第三区沦陷了。冷轩的声音从阴影里渗出，他右臂的绷带已经被血浸透，苏瑶最后的位置在大教堂前广场。
楚炎眯起眼睛，灵魂视野中，无数挣扎的光点正在迅速熄灭。而两公里外，一团熟悉的湛蓝色灵魂之火正在剧烈波动——苏瑶的治愈法术已经过度透支了。
走。
两头骨龙从吊坠中呼啸而出，楚炎跃上其中一具骸骨坐骑。冷轩刚要跟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在残垣上。
你留在这里接应。楚炎弹指将一缕暗金能量打入同伴胸口，暂时压制深渊毒素，如果看见信号，立刻启动传送阵。
骨龙展开翼骨冲进浓烟时，楚炎听见冷轩的喊声被爆炸声撕碎：当心那些怪物的血——！
高空的风裹挟着火星拍打在脸上。随着距离拉近，楚炎终于看清广场上的惨状：三十多名圣殿骑士组成的光明屏障已经千疮百孔，而他们要保护的治疗师队伍里，苏瑶的白色法袍格外醒目。她双手高举着水晶法杖，额头上的治愈符文亮得刺眼，但嘴角不断有血丝溢出。
更令人作呕的是包围他们的怪物——那些像腐烂内脏般蠕动的肉块表面，密密麻麻镶嵌着人类的面孔。当楚炎俯冲到百米高度时，最近的那只怪物突然裂开，露出内部由圣光水晶组成的骨骼。
果然
楚炎左手虚握，死亡深渊中学到的咒文自动浮现在脑海。暗金色纹路从掌心蔓延至整条手臂，当第一个音节脱口而出时，广场地面的石板纷纷爆裂，上百具身披锈甲的古代战士破土而出。
亡灵军团出现的刹那，苏瑶的法杖明显晃动了一下。她抬头望向天空，发丝间沾满晶莹的汗珠。楚炎看见她嘴唇开合，灵魂链接里传来微弱的呼唤：快走...这是陷阱...
骨龙一个急转避开突然袭来的光矛。楚炎这才注意到广场四周的钟楼上，十几名银袍祭司正在绘制某种禁锢法阵。而怪物群后方，一个披着红金教袍的身影缓缓抬手——那手势楚炎在死亡深渊的壁画上见过。
教皇！
楚炎驱动骨龙俯冲而下，同时释放出吊坠里储存的所有亡灵。腐尸鸟群乌云般扑向钟楼，而四名死亡骑士直接撞进怪物堆里。就在骨龙即将着陆的瞬间，教皇手中爆发出刺目的红光。
以圣血之名，禁锢！
楚炎感到全身血液突然凝固。骨龙哀嚎着解体，他重重摔在距离苏瑶不到二十米的地方。腐朽之力在血管里疯狂冲撞，却无法突破这种源自同源的束缚——教皇使用的果然是深渊魔法！
楚炎！苏瑶想要冲过来，被两名圣骑士死死拦住。她法杖顶端的水晶突然炸裂，释放出最后的治愈波动。这道光芒所过之处，楚炎体内的禁锢出现细微裂缝。
教皇发出恼怒的冷哼，更多红光从袖中涌出。那些怪物像得到指令般调转方向，数百张扭曲的人脸同时发出尖啸。声浪过处，亡灵士兵纷纷崩解，连石板都开始融化。
楚炎咬破舌尖，剧痛让他夺回右手控制权。他猛地将符文匕首插进地面，来自死亡深渊的咒语震碎了方圆十米的地面：以腐朽为引，唤永眠之军！
大地深处传来轰鸣，六具青铜棺椁破土而出。棺盖开启的瞬间，整个广场的温度骤降二十度。这是楚炎在深渊最底层收服的古代死灵，每具躯体都浸泡过龙血。
教皇第一次露出惊容：你去了深渊核心？！
六名古代死灵同时扑向怪物群。它们干枯的手指所触之处，那些恶心的血肉立刻枯萎风化。楚炎趁机挣脱束缚，一个翻滚来到苏瑶身边。
没事了。他伸手想擦去恋人脸上的血迹，却看见自己指尖不知何时长出了黑色尖甲。
苏瑶的瞳孔剧烈收缩。她抓住楚炎的手腕，治愈法术的白光与缠绕其上的黑气激烈对抗：你接触了深渊本源？!
楚炎来不及解释，猛地将苏瑶推向身后。一头被斩断的怪物上半身正朝他们弹射而来，口中圣光水晶已经亮到极致。楚炎右手成爪，直接捅进怪物口腔，腐朽之力顺着水晶内部脉络逆向灌注。
爆。
怪物体内传出一连串闷响，最终炸成一团黑雾。但楚炎整条右臂的皮肤也开始龟裂，露出下面暗紫色的经络。更糟的是，他听见教皇正在吟唱第二段禁锢咒文。
带她走！楚炎对最近的圣骑士吼道，同时将苏瑶推过去。那名骑士下意识接住治疗师，却在看清楚炎面容时僵在原地——他眼中的死灵法师此刻半边脸已经爬满暗金纹路，宛如从深渊爬出的恶魔。
苏瑶挣扎着想要返回，突然瞪大眼睛：小心后面！
楚炎本能地侧身，但还是被光矛贯穿了肩膀。他踉跄着转身，看见罗兰从燃烧的废墟中走来，圣剑上滴落着亡灵生物的黑色体液。光明骑士的银甲布满裂痕，但眼中的敌意比任何时候都要锋利。
果然是你引来了这些怪物。罗兰举起圣剑，我早该彻底净化你。
楚炎想要辩解，喉咙却涌上腥甜。过度使用深渊之力正在反噬内脏，他能感觉到有东西在血管里蠕动。教皇的狂笑从远处传来：杀了他！他的心脏是打开深渊之门的钥匙！
罗兰的剑光斩落时，苏瑶的尖叫刺破云霄：不要——！
楚炎没有躲。他用长出骨刺的左手抓住剑刃，右手直接按在罗兰胸甲上。让所有人震惊的是，骑士铠甲上附着的黑色粘液突然活物般退缩，最终化为一缕青烟消散。
看清楚...楚炎咳着血，指向不远处正在屠杀平民的怪物，那些东西体内...都有教会圣徽...
罗兰的剑微微颤抖。当楚炎松开手时，骑士看到自己胸甲上原本被腐蚀最严重的位置，此刻竟恢复了银白光泽。这个死灵法师没有攻击他，反而净化了连大主教都束手无策的深渊污染。
罗兰大人！一名年轻圣骑士指着广场东侧，第三小队全灭了！那些怪物...它们在吸收圣光！
仿佛为了印证这句话，教皇突然扯开华丽的外袍。他苍白的躯干上，十几枚圣光水晶直接镶嵌在血肉中，此刻正贪婪地吸收着战场上死亡的能量。更骇人的是，他的影子正在不受控制地膨胀变形。
楚炎擦去嘴角黑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每呼吸一次，就有更多暗金纹路爬上脖颈。但当他开口时，声音却异常清晰：我可以关闭空间裂缝...但需要光明之力的配合。
罗兰的剑尖垂下了半寸。就在这生死攸关的对峙时刻，苏瑶突然冲过来抱住楚炎。她的治愈法术不计代价地灌入恋人体内，白色光芒与黑气纠缠处发出油炸般的声响。
求你...停下深渊之力...苏瑶的眼泪滴在楚炎龟裂的皮肤上，它在吃掉你的灵魂！
楚炎想拥抱她，却看见自己指尖伸出的骨刺已经划破了她的衣襟。远处传来建筑物倒塌的轰鸣，教皇正在催化更多的空间裂缝。而更可怕的是，楚炎能感觉到体内某个古老意识正在苏醒，正透过他的眼睛观察这个世界。
帮我争取三分钟。楚炎轻轻推开苏瑶，将符文匕首递给罗兰，用这个刺进最大的那个怪物心脏...它能暂时切断教皇的控制。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罗兰接过了那把散发着黑暗气息的武器。光明骑士深深看了楚炎一眼：如果你骗我...
那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净化我了。楚炎扯出个惨笑，转身面对教皇所在的方向。他撕开已经破烂的上衣，露出心口处旋转的暗金漩涡——那是过度使用深渊之力形成的能量核心。
苏瑶想追上去，被罗兰拦住：他要做什么？
赎罪。光明骑士握紧匕首，为我们所有人的盲目。
楚炎开始奔跑时，地面所有碎石都悬浮起来。六名古代死灵同时单膝跪地，将腐朽之力通过灵魂链接传输给他。当教皇终于注意到这边的异动时，楚炎已经跃至半空，整个人化作一团暗金色流星。
不——！教皇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胸前水晶纷纷爆裂。但为时已晚，楚炎携带者死亡深渊的能量直接撞上了最大的空间裂缝。
天地间响起玻璃破碎般的脆响。所有怪物同时僵直，镶嵌在它们体内的圣光水晶一个接一个熄灭。当刺目的光芒散去后，人们看见楚炎跪在崩塌的喷泉废墟里，而教皇正捂着脸哀嚎——他的影子被硬生生扯断了一半。
苏瑶是第一个冲到楚炎身边的人。当她颤抖的手触碰到恋人肩膀时，一块暗金色的皮肤像焦炭般剥落了。
裂缝...封闭了吗？楚炎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试图抬头，却发现视野正在分裂——一半是人类的眼睛，另一半却变成了深渊生物的竖瞳。
罗兰沉默地走过来，圣剑插回鞘中。他盯着楚炎异变的右手看了很久，突然解下绣着光明圣徽的披风，轻轻盖在那狰狞的肢体上。
圣城欠你一条命。骑士的声音很轻，但足够坚定，在我查明真相前，没人能动你。
楚炎想道谢，却突然剧烈抽搐起来。他看见苏瑶惊恐的表情，感受到体内两个意识正在撕扯。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秒，他拼尽力气抓住罗兰的护腕：
小心...教皇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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