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灌入鼻腔时，我才意识到晨星镇的居民们真的要杀了我。
按住笼子！别让魔鬼跑了！铁匠汤姆的吼声透过水面传来，模糊得像隔了层毛玻璃。浸猪笼的绳索在木桩上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透过笼子缝隙，我看到岸上几十张被火把映红的脸——其中不少人昨天还吃过我猎来的鹿肉。
肺里的氧气在急速消耗。我拼命抓住笼柱，指甲因缺氧而发紫。右手的黑色纹路又开始蔓延，但水流严重减缓了腐朽之力的凝聚速度。果然如冷轩所说，我的能力在液态环境下会大打折扣。
【警告：生命体征下降】
【建议激活灵魂共鸣紧急状态】
他死了父母还不够，现在又要害死全镇人吗？杂货店老板娘的声音刺破水面，昨晚西区又出现三只变异种！
河水突然灌入耳道，听觉变得异常清晰。我听见苏瑶在远处撕心裂肺的哭喊，听见牧师们吟唱的净化祷文，甚至听见水下某处传来规律的咔嗒声——像是某种机械装置在运转。
当意识开始模糊时，一幅诡异的画面突然浮现在脑海：三百年前，另一个死灵法师也被这样沉在湖底。但他笑着张开双臂，任由黑雾从七窍涌出
【腐朽主宰强制激活】
【检测到水体中有机物质：藻类/浮游生物/鱼类残骸】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皮肤下的黑纹如沸水般翻涌，方圆十米内的河水突然变得浑浊不堪。腐烂的水草缠绕上铁笼，鱼骨像飞镖般射向绳索。岸上传来惊叫，笼子猛地倾斜，我的口鼻终于露出水面。
恶魔！他在操纵河水！
空气混着浓烟冲进肺部，我剧烈咳嗽着，看到整个码头已经陷入混乱。燃烧的草垛将夜空染成橘红色，几个年轻人正用长杆拼命想把笼子按回水中。更远处，苏瑶被三个妇人死死按在地上，她雪白的治愈师长袍沾满泥浆。
光明保佑！老祭司颤抖的声音突然穿透喧嚣，快看他的眼睛！
水面倒影中，我的双眼已经完全变成漆黑色，没有眼白也没有瞳孔。某种超越人类语言的知识在脑内炸开——这是死灵法师的通冥之眼，能看到生与死的界限。
绳索终于断裂的瞬间，我撞开笼门跌入浅滩。浸透的衣衫沉重如铁，但体内奔涌的力量让每个细胞都在战栗。当我摇摇晃晃站起来时，围观的人群像退潮般向后涌去。
他不只是死灵法师...老祭司的法杖咔嗒掉地，这是腐朽主宰的征兆...上古预言中的...
变异种的嚎叫打断了老人的话。三只脊背翻涌黑雾的铁脊狼从玉米地窜出，它们的体型比前天那只更大，獠牙上还挂着新鲜血肉。人群瞬间溃散，连按着苏瑶的妇人们也尖叫着逃开。
我向苏瑶伸出手，腐朽黑雾在掌心形成旋涡。最先扑来的变异狼撞上黑雾，前爪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但另外两只狡猾地绕开，直扑孤立无援的苏瑶。
不！我嘶吼着同时激活两大天赋。黑雾与蓝光在胸前交织成双螺旋，从未有过的能量波动震碎了附近所有玻璃窗。
【腐朽主宰 灵魂共鸣协同激活】
【生成复合技能：亡灵风暴】
二十米内的土地剧烈震动。最近半个月埋葬的动物尸体破土而出，在蓝黑交织的光焰中重组为五具骷髅战士。更惊人的是，前夜被杀的那些铁脊狼的魂魄也从变异种体内被强行抽出，化作幽蓝锁链缠住活体。
苏瑶趁机挣脱束缚。她扑到我身边时，我闻到她金发间苹果花的香气混着血腥味。你的手...她颤抖着抓住我漆黑如墨的右臂，那里正不断渗出粘稠黑液。
变异狼在亡灵围攻下发出不似犬类的尖啸。其中一只突然自爆，黑雾凝聚成箭矢朝我们射来。苏瑶本能地转身想用后背阻挡，却被我猛地推开。
黑箭刺入左肩的刹那，某种冰冷的愉悦感顺着血管蔓延。我惊讶地发现自己在笑——这些黑雾对我而言不是毒药，而是补品。
【检测到同源能量】
【腐朽主宰经验值 15】
这不可能...苏瑶跌坐在泥地里，治愈术的金光在她指尖明灭不定，教会说黑暗能量会腐蚀...
地面突然传来整齐的震动。一队银甲骑士从镇口大道疾驰而来，为首者高举的旗帜上，光明圣徽在火光中耀眼夺目。
是圣城巡逻队！有人欢呼，罗兰大人来了！
我浑身一僵。罗兰·辉刃，光明教会最年轻的圣骑士长，以对黑暗职业者毫不留情著称。据说他亲手净化过的死灵法师超过两位数。
骷髅战士们突然集体转向骑士团方向，骨骼发出预警的咔嗒声。通过灵魂链接，我感知到它们对那柄逐渐接近的圣剑产生了本能的恐惧。
楚炎，看河里！苏瑶突然拽我衣袖。顺着她指的方向，我看到水下有个金属物体在反光——正是之前听到的机械装置。那是个刻满符文的青铜匣子，用铁链固定在河床，此刻正不断释放出缕缕黑雾。
变异种就是被这东西吸引来的！我刚要开口，一支光箭突然擦着脸颊飞过，在皮肤上灼出焦痕。
以光明女神之名！罗兰的嗓音如冰川相撞。他勒马停在二十步外，银甲在火光中如同移动的镜子，晃得人睁不开眼。死灵法师，解除你的邪恶造物！
我注意到他的圣剑正在鞘中剧烈震颤，剑柄上的宝石发出反常的蓝光——这与教典中描述的净化黑暗时的金光完全不同。
罗兰大人！老祭司连滚带爬地冲到马前，这个恶魔引来了变异种，还操纵尸体...
圣骑士抬手示意他住口，湛蓝的眼睛锁定我的双手：那不是普通的死灵法术。他翻身下马的动作优雅如舞蹈，但按在剑柄上的手指关节发白，最后警告，孩子。
我下意识后退半步，撞上了什么东西。转头看见冷轩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他的银面具上新增了一道灼痕。
建议选C，逃跑。刺客的声音直接在我脑中响起。他抛来一个刻着骷髅标记的金属球，往河里扔，然后跟着蓝光走。
苏瑶突然倒吸冷气：楚炎，石板！
顺着她的目光，我看到河床那个青铜匣子旁边，躺着一块半埋在淤泥中的石板，表面刻满发光符文。即使隔着水面，那些符号也让我太阳穴突突跳动——它们与转职那天在祭坛上出现的黑纹如出一辙。
罗兰的圣剑在这时出鞘。预料中的圣光没有出现，剑身反而缠绕着诡异的蓝色电弧。当剑尖指向我时，亡灵战士们集体发出无声的尖啸。
现在！冷轩厉喝。
金属球入水的瞬间，整段河道沸腾起来。浓密的蓝雾喷涌而出，迅速笼罩方圆百米。雾气中传来马匹惊嘶与人声咒骂，而一道纤细的蓝光像活物般游到我脚边，指向玉米地深处。
跟着光！冷轩拽起苏瑶甩到肩上，别碰河水，下面有更多那种匣子！
我们跌跌撞撞穿过庄稼地时，身后的蓝雾中突然爆发出耀眼光芒。罗兰的吼声穿透雾气：那不是圣光术！死灵法师，你从哪学会的古代符文？
他在说什么？苏瑶在冷轩肩上挣扎，放我下来！楚炎受伤了！
冷轩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即使扛着个人也始终领先我三步。每当我快要跌倒，那道蓝光就会卷住手腕拉我一把。穿过最后一片麦田后，我们冲进了黑松林。冷轩终于停下，把苏瑶放在倒伏的树干上。
展示时间。刺客突然用匕首划开我的衣袖，露出肩部被黑箭击中的部位。伤口周围的血管已经全部变成蓝色，正以缓慢的速度向心脏方向蔓延。知道这是什么吗？
苏瑶的治愈术金光落在伤口上，却像水滴入热油般炸开。光明法术无效？！她的声音变了调。
因为这不是黑暗腐蚀。冷轩的匕首灵巧一转，挑出丝缕蓝光，是上古能量，和圣剑同源。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有趣的是，你能吸收它。
松林深处传来号角声。冷轩啧了一声，突然将匕首刺入自己左臂，蘸血在树干上画了个复杂符阵。听着，矿洞。现在就去。
什么矿洞？我按住流血的肩膀，教会马上——
晨星镇西边的废弃银矿。冷轩的血在树皮上形成发光的纹路，最深处有块刻着真相的石板。号角声越来越近，他退向符阵，顺便一提，小治愈师，你父亲的书房暗格里有个镶蓝宝石的盒子。
苏瑶脸色刷白：你怎么会知道——
刺客的身影已经淡入符阵蓝光中，最后的话语随风飘来：死亡深渊在召唤，但首先，你们需要真相...
符阵熄灭的刹那，第一支光箭钉入我们刚才站立的位置。罗兰的身影出现在林间空地，他的银甲上沾满蓝色黏液，圣剑指向我们时发出诡异的嗡鸣。
别动！另一个声音从相反方向传来。穿着守卫制服的络腮胡男人举弩对准我们，是晨星镇的守卫队长汉克。但奇怪的是，他的弩箭没有上弦，眼神不断往西边瞟。
罗兰的圣剑突然剧烈震颤，剑锋不受控制地偏转向守卫队长。骑士脸上闪过一丝困惑，随即变为震惊：你身上有黑暗装置！
汉克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光明永耀。然后狠狠踩下脚边某物。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整片松林被抛向空中。我被冲击波掀翻，在连续翻滚中看到汉克的身体像破布娃娃般四分五裂——但他的血居然是诡异的蓝色。
预想中的坠落没有到来。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我，熟悉的苹果花香混着火药味钻入鼻腔。抓紧！苏瑶在我耳边喊。她纤细的手臂爆发出惊人力量，拖着我滚进一个隐蔽的地洞。
我们顺着陡坡滚落，最终跌入一处地下河滩。洞顶的荧光苔藓提供微弱照明，映出苏瑶惨白的脸。她的白袍现在成了灰布条，露出左臂上正在渗血的灼伤。
汉克队长他...
不是人类。我咳嗽着坐起来，发现肩部的蓝色血管网已经消退大半，至少不完全是。
苏瑶从裙摆撕下布条包扎伤口：那个蓝宝石盒子确实存在，但父亲说钥匙在...她突然住口，警惕地望向黑暗深处。
细微的水声从洞穴深处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蹚水而行。我下意识凝聚腐朽之力，却惊觉体内的能量流动变得异常顺畅——这个洞穴在增强我的能力！
【环境分析完成】
【检测到高浓度亡灵能量】
【与天赋腐朽主宰契合度97%】
当那个佝偻身影走出黑暗时，苏瑶的尖叫声在洞壁间回荡。那是个穿着古代铠甲的骷髅，眼窝里跳动着与冷轩符阵相同的蓝火。但它没有攻击，只是用骨指指向洞穴深处，下颌骨开合发出咔嗒声。
它在...邀请我们？苏瑶抓紧我的手臂。
骷髅突然做出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动作——它用指骨在胸前划了个三角，正是光明教会的圣徽！然后转身走向黑暗，每走三步就回头等待。
我看向苏瑶，发现她的瞳孔在幽光中变成了淡金色，这是治愈师感应到强大能量时的特征。我觉得...她吞咽了一下，我们应该跟它走。
深入洞穴百米后，岩壁上开始出现发光符文。越往里走，符文越密集，最后整个隧道如同星河般璀璨。骷髅停在某处突然下跪，它的骨架在跪地瞬间散落一地，只有颅骨滚到我的脚尖前。
蓝火从头骨中飘出，在我们面前形成箭头，指向岩壁上一块凸起的石板。那上面刻着的文字让我血液冻结：
「光明纪元元年，吾等死灵法师与圣殿骑士共同封印虚空裂口。然骑士团背叛誓约，以圣剑屠杀盟友，篡改历史为黑暗入侵。真相存于深渊，以待后继。——大死灵师艾德温」
苏瑶的手突然捂住我的嘴。远处传来金属靴踏击岩石的声音，还有罗兰压抑的怒喝：找到他们！那块石板绝不能...
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掐断了喉咙。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和铠甲碰撞声。当脚步声再次响起时，已经变成了诡异的、带着水渍的啪嗒声。
我死死搂住苏瑶，看着我们来的方向。黑暗中有东西正在靠近，它走路的节奏不像人类，反而像某种...
骷髅战士突然从地上弹起重组，挡在我们与来者之间。在它眼窝蓝火的照耀下，我们终于看清了那个越走越近的身影——
是罗兰。但此刻他的银甲缝隙中不断渗出蓝色黏液，圣剑拖在地上划出焦痕。最恐怖的是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没有瞳孔的乳白色，嘴角扭曲成不可能的人类弧度。
找到...你们了...他的声音里混着某种非人的嗡鸣，把石板...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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