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也清楚,李逸说的是事实。
这伤,寻常手段根本无用。而眼前这个山野郎中,虽然举止轻浮,但他处理伤口的手法,确实有几分门道,至少让她腿上的痛楚缓解了不少。
“哼。”
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凝雪剑。”
她向那把宝剑唤了一声,随即心念一动,那柄叫做凝雪剑,且散发着森然剑意的长剑,发出一声轻鸣,化作一道蓝光,“唰”地一下飞回了剑鞘之中。
笼罩在李逸心头的死亡阴影,终于散去。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的衣服都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多谢姑娘不杀之恩!”李逸夸张地拱了拱手。
白衣少女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的贫嘴,而是将视线重新落在了自己被包扎好的伤腿上,眉头微蹙。
她能感觉到,那股邪异的力量,依旧在血肉深处盘踞,只是暂时被草药的气味压制住了。
“你说的法子,是什么?”她冷冷地开口,声音如同碎冰,清脆却毫无温度。
“法子嘛,自然是有的。”
李逸见气氛缓和,胆子也大了起来,他搬了条小板凳,在离床边三步远的安全距离坐下。
“不过,治病救人,也得讲究个流程不是?”
他煞有其事地伸出手指,一板一眼地说道:“望、闻、问、切,方才我只是‘望’,就被姑娘你赏了一巴掌,这‘闻、问、切’还没开始呢。”
“你还想如何?”少女的声音陡然转冷。
“不想如何,不想如何。”李逸连忙摆手,生怕她再把那柄飞剑叫出来,“我的意思是,姑娘你从早上到现在,水米未进,身体正是最虚弱的时候。正所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咱们得先把肚子填饱了,才有力气跟病魔作斗争嘛!”
他一边说,一边站起身,走到屋角的小灶台旁。
“你稍等,我这就去给你弄点吃的。我们桃源村,别的没有,山里的野味和野菜,管够!”
看着李逸那忙碌的背影,白衣少女眼中的警惕,不知不觉地淡去了一些。
这个人……似乎真的只是个有些油嘴滑舌的郎中。
很快,一股浓郁的肉香味,伴随着米粥的清香,在小小的木屋里弥漫开来。
李逸端着一个粗陶碗,小心翼翼地走了回来。
碗里,是熬得烂熟的兽肉粥,上面还撒了几点翠绿的葱花。
“来,姑娘,尝尝我的手艺。”
他将碗递了过去。
少女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肉粥,迟疑了。
她自踏入仙途,早已辟谷多年,不食凡间五谷。
“我……”
“我知道,你们修为之士,喝风饮露,不吃我们普通老百姓的东西。”李逸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不等她拒绝,便自顾自地说道。
“但是,你现在情况特殊。你体内的那股力量,在不断消耗你的生机。你得补充能量,最直接、最有效的能量,就是食物。”
他将碗又往前递了递,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把它当成药,吃了它,你才有力气活下去。”
活下去。
这两个字,像一记重锤,敲在了白衣少女的心上。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认真。
最终,她还是伸出了那双素白如玉的手,接过了那碗粥。
粥很烫,她吹了吹,然后小口地抿了一下。
一股温暖醇厚的味道,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化作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身体里不少的阴寒。
真香。
这是她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尝过这种食物的滋味了。
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着粥,原本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也因为热气,蒸腾起一抹淡淡的红晕,李逸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这画面,可比刚才舞刀弄剑的要养眼多了。
一碗粥很快见了底。
“还要吗?”李逸问。
少女摇了摇头,将空碗递还给他。
她的脸色,看起来比刚才好了不少。
“现在,可以说了吗?”她问道,指的是治疗的法子。
“当然。”李逸点点头,“不过在你躺下休息前,我得先帮你把体内的淤血压出来,不然药力进不去。”
他说着,便准备上前。
白衣少女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下,身体再次紧绷起来,眼中又浮现出警惕。
李逸见状,顿时停下脚步,举起双手,一脸无奈。
“姑娘,我发誓,这次绝对是纯医疗行为,绝无半点杂念。我要是再多看一眼不该看的地方,就让我……就让我这辈子都娶不上媳妇!”
他发了一个对于这个世界的光棍来说,最毒的誓言。
少女的嘴角,似乎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这人真有意思!
她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
得到许可,李逸这才松了口气。
他走到床边,示意少女躺平。
少女依言躺下,身体却依旧有些僵硬,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闭上了眼睛,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李逸看得有些好笑,但也没再多说。
他正准备伸手去解开少女腿上的麻布,重新处理伤口。
就在这时。
“叮咚。”
一声清脆的响声,突然从少女腰间传来。
紧接着,一颗通体赤红,约莫荔枝大小的珠子,从她腰间那个破损的锦囊中滚落出来,掉在了床板上,又弹了一下,朝着床边滚去。
那珠子一出现,整个木屋的温度,都仿佛升高了几分。
它散发着一层淡淡的红光,光芒柔和,却蕴含着一股磅礴而精纯的生命气息。
李逸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
李逸下意识地弯腰去捡。
“不要!”
白衣少女的脸上瞬间血色尽褪,失声惊呼。
“那是噬魂珠!别碰它!”
晚了。
李逸的指尖已经触碰到了那枚珠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瞬间从指尖窜起,沿着手臂的经脉,疯狂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他的双眼刹那间变得通红,一股纯粹的、原始的杀戮欲望,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开。
毁掉一切!
杀死眼前所有活物!
李逸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死死咬住舌尖,剧痛让他恢复了一丝清明。
【医道心经,静心凝神!】
他立刻运用前世钻研的医道秘法,强行压制体内暴走的杀意。
而在他的精神世界里,那枚噬魂珠幻化成一道血色凶影,正不断对他发起猛烈的攻击。
每一次冲击,都让他的灵魂产生被撕裂的痛楚。
李逸靠着远超常人的意志力和那套诡异的医道秘法,在精神的虚空之中,不断闪避,周旋。
他不像是在对抗,更像是在用一种特殊的方式,解析着噬魂珠的暴戾之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半个小时,也许更长。
那道血色凶影的攻击渐渐变得迟缓,最终,它发出一声不甘的嘶鸣,化作一道红光,主动融入了李逸的精神核心。
李逸猛地喘了一大口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他眼中的红芒缓缓褪去,恢复了清明。
他摊开手掌,那枚噬魂珠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散发着温顺的红光,与他建立起一种奇妙的联系。
它……认主了?
李逸的心中涌起一阵狂喜。
他正要转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床上的白衣少女。
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因为目睹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心神激荡之下,再次昏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