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海家的窗户,透出一线昏黄的灯光,像一只阴鸷的独眼,窥视着沉睡的院落。
窗户纸上映着两个人影,一个高大,一个矮壮。
他们的声音被刻意压低,带着一种蛇信般的嘶嘶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一大爷,这事儿……能成吗?”
“放心,万无一失。那块料,不大不小,正好能塞进他家煤堆里。等明天生产大会上我一发难,杨厂长肯定会借题发挥,到时候人赃并获,他许大茂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那林卫国……”
“哼,许大茂是他的人,用人失察,他林卫国也脱不了干系!只要把他拉下水,李怀德就断了一条臂膀!”
这毒计,阴狠而周密。
但在他们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角落之外,一双小眼睛,正死死地盯着那扇窗。
阎解旷捂着肚子,本是急匆匆地奔着茅厕去的。
他内急,脚步又轻,路过易中海家窗根时,那压抑着兴奋与恶毒的低语,就像冰冷的钩子,精准地探入了他的耳朵。
特种钢材!
许大茂!
栽赃!
几个零碎的词,瞬间在他脑子里拼凑成一个骇人的轮廓。
阎解旷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肚子不疼了,腿却软了。
他甚至能闻到从窗户缝里飘出的那股子劣质烟草和阴谋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他不敢再听下去,猫着腰,一步步地往后退。
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他才猛地转身,手脚并用地朝着自家方向狂奔。
脚下的石子硌得他生疼,夜风灌进嘴里,又冷又涩,可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砰!”
阎解旷一头撞开家门,整个人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大半夜的,你这是要死啊!”
里屋传出阎埠贵睡意朦胧的骂声。
“爹!爹!”
阎解旷的声音带着哭腔,连滚带爬地扑到阎埠贵的床前。
“出……出大事了!”
阎埠贵被他这副魂飞魄散的样子吓了一跳,睡意全无,猛地坐起身。
“嚷嚷什么!天塌下来了?”
“易……易中海……他要害许大茂……栽赃……钢材……”
阎解旷语无伦次,颠三倒四地将自己听到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
阎埠贵一开始还皱着眉,可越听,他的脸色就越是凝重。
最后,那张精于算计的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了一片惨白。
一层细密的冷汗,从他的额角渗了出来。
完了!
这是他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易中海这是疯了!
他要动的不是许大茂,是林卫国啊!
许大茂现在是谁的人?全院谁不知道他跟三孙子似的跟在林卫国屁股后头?
动许大茂,就是在打林卫国的脸!
这事要是真让易中海做成了,林卫国必然要受牵连。
他们阎家好不容易才攀上的这根金大腿,这艘能载着全家过上好日子的巨轮,还没起航就要沉了?
不行!绝对不行!
阎埠贵的心脏砰砰狂跳,他这辈子算计了一辈子针头线脑,第一次感觉到一种足以倾覆全家的巨大危机。
他猛地一拍大腿。
“解成!阎解成!给老子滚起来!”
他冲着大儿子的房间一声怒吼。
阎解成睡眼惺忪地被他爹从被窝里拽了出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
“爹,干嘛啊……”
“别废话!”
阎埠贵的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
“你现在,立刻,马上去后院通知许大茂!把刚才解旷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他!让他赶紧去找林处长!快!别走大路,从后墙绕过去!别让人看见!”
阎解成被他爹这副模样吓住了,不敢多问,胡乱套上衣服,一头扎进了浓重的夜色里。
……
许大茂正搂着媳妇睡得香甜,门板被人捶得震天响。
“谁啊!大半夜的奔丧啊!”
他骂骂咧咧地披上衣服去开门,门外,阎解成一张脸在黑暗中白得吓人。
“茂哥!出事了!一大爷要害你!”
阎解成凑在他耳边,飞快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许大茂脸上的不耐烦,一点点凝固,然后碎裂。
一股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蛇,瞬间缠住了他的心脏,并急速收紧。
他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易中海?栽赃?特种钢材?
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像是灌了铅,又软又沉,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就往膀胱冲。
他死死夹住腿,牙齿都在打颤。
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在这个年代,盗窃工厂财产,尤其是军用特种钢材,那是什么罪名?
枪毙都够了!
一旦人赃并获,他许大茂这辈子就彻底完了!
他不敢有任何一丝一毫的耽搁。
“谢了,兄弟!”
他重重拍了阎解成一把,转身冲回屋里,抓起外套就往外冲,连扣子都来不及扣好。
他一路狂奔,脑子里只有一个目的地——轧钢厂,保卫处!
夜里的轧钢厂,像一头沉睡的钢铁巨兽,只有保卫处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林卫国正在处理一份文件。
“砰!”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撞开。
许大茂像一头被追杀的野狗,冲了进来。
“卫国!不好了!”
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恐惧。
“易中海那条老狗……他要害我!他要栽赃我偷钢材!”
许大茂扑到林卫国桌前,双手撑着桌面,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语无伦次地将阎家兄弟带来的消息重复了一遍。
林卫国静静地听着。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惊讶。
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等许大茂说完,他放下了手中的钢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
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好啊。”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冰的钢针,扎在许大茂的耳膜上。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林卫国的眼中,一瞬间寒光迸射,整个办公室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度。
许大茂被他这眼神看得一个激灵,心头的恐惧竟被压下去几分。
“卫国,我……我该怎么办啊?”
“慌什么。”
林卫国抬了抬手。
“天,塌不下来。”
他站起身,走到许大茂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手掌沉稳而有力,一股安定的力量瞬间传遍了许大茂的全身。
“你现在回家,睡觉。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发生过。”
“明天,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他怎么演,你就怎么陪他演。”
林卫国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
“记住,按兵不动。”
许大茂看着林卫国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面是绝对的自信和掌控力。
他狂跳的心,奇迹般地平复了下来。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门关上的瞬间,林卫国脸上的最后一丝笑意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森然。
他回到座位上,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
“鹰眼视觉”,启动!
整个红星轧钢厂的立体结构图,瞬间在他脑海中展开,每一条管道,每一颗螺丝,都纤毫毕现。
他的意识如同一只无形的猎鹰,在高空盘旋,俯瞰着整个厂区。
信息流如同瀑布般刷新。
仓库……钢材存放区……人员名单……出入库记录……
很快,一个名字和一张脸,在他的脑海中被高亮锁定。
仓库保管员,王五。
一个履历平平,却在昨晚当值,并且账户上多出一笔来历不明存款的家伙。
找到了。
林卫国睁开眼,眼中再无半点情绪,只剩下猎人锁定猎物时的绝对冷静。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老李。”
林卫国没有半句废话,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起伏。
“给我24小时,案子必破!”
“在此之前,厂内所有消息,全面封锁!”
电话那头的李怀德,明显被这没头没尾的话震了一下,但随即,他没有问一个“为什么”,只用一个字回答。
“好!”
出于对林卫国的绝对信任,这位厂长立刻下达了最高级别的封口令。
挂断电话,林卫国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易中海,傻柱,杨厂长……
一张张脸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知道,这些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他倒台了。
很好。
那我就给你们搭一个足够大的舞台。
一场将计就计、引蛇出洞的大网,在林卫国的亲自操盘下,迅速而又悄无声息地铺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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