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
对于西国的芸芸众生,这不过是两次月圆月缺的交替。
而对于月影之宫深处的那个幼小身影,这九十个日夜,是地覆天翻的蜕变。
庭院之中,万籁俱寂。
祸斗丸盘膝而坐,五心朝天。
他的每一次吐纳,都牵引着方圆百里的天地能量,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金色漩涡,以他为中心疯狂倒灌。
他周遭的空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粘稠感,光线在这里被拉扯、扭曲,最终在他体表凝聚成一圈厚重的、宛如实质的金色光晕。
草木俯首,尘埃静止。
整个庭院,都臣服于这股霸道的能量场域之下。
【“妖力呼吸法”已完成第一百零八次迭代。】
【修炼效率提升至初始版本之三百倍。】
【当前已达此阶段圆满之境。】
脑海中,森罗之心的提示音冰冷而精确。
祸斗丸紧闭的双眼,眼皮下的金色瞳孔光芒一闪而逝。
他张开嘴,一道悠长的气息被缓缓吐出。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气息。
它在离开唇齿的瞬间,便被高度压缩的妖力点燃,化作一道凝实的金色电光,撕裂空气,发出一声短促的爆鸣,最终在十米开外的一块青石上留下了一道焦黑的灼痕。
祸斗丸终于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金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有雷霆的海洋在奔涌,有世界的生灭在轮转。
他内视己身,那曾经只是溪流的妖力,此刻已然汇聚成浩瀚无垠的江河,在他的经脉中咆哮奔腾。
每一次心跳,都带动着这股庞大的力量冲刷着他尚且幼小的妖躯。
三岁零七个月。
这个年龄的犬妖幼崽,大多还在母亲的怀中嬉闹。
而他,祸斗丸,体内妖力的雄浑程度,已经可以正面硬撼那些在尸山血海中挣扎了上百年的精英大妖。
这份成就,这份力量,足以让任何知情者颠覆对“天才”二字的认知。
放眼整个犬妖一族漫长的历史长河,也寻不出第二个如此离谱的存在。
“妖力的量,已经足够了。”
“但仅仅是量,还远远不够。”
祸斗丸握了握小小的拳头,感受着指尖跃动的金色电弧,眼神平静。
空有毁天灭地的力量,却无法精准地将其释放,那不过是一座随时可能自我毁灭的火山。
“基础已经夯实,接下来,就是开发雷电的战斗应用。”
他为自己规划好了下一步的道路,心中的喜悦沉淀为对更强力量的渴望。
然而,就在此时。
一股不属于这座宁静庭院的肃杀之气,打破了后宫的祥和。
一道急促的破空声由远及近,最终在凌月仙姬的寝宫外戛然而止。
寝宫之内,香炉里燃着凝神的奇楠香,烟气袅袅。
一名身披重甲、风尘仆仆的犬妖信使单膝跪地,低垂着头颅,双手高高捧着一卷烙有斗牙王亲族徽印的卷轴。
他的铠甲上布满刀劈斧凿的痕迹,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疲惫与铁血。
王座之上,凌月仙姬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捏起了那卷卷轴。
她缓缓展开。
最初,她那双银月般的眼眸里,还漾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那是妻子对于远征在外的丈夫,最本能的一丝牵挂。
卷轴上的字迹龙飞凤舞,充满了霸道与威严,一如那个人本身。
可随着视线下移,那丝柔和开始迅速消退。
她的眼神一寸一寸地冷却。
她绝美的脸庞上,所有的表情都收敛了起来,最后只剩下一片冰川般的淡漠。
寝宫内的温度,都仿佛骤然下降了数分。
“知道了。”
她的声音响起,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
“你退下吧。”
凌月仙姬挥了挥手,那动作优雅,却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遵命。”
信使不敢抬头,恭敬地行礼后,倒退着离开了大殿。
殿门重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仙姬大人……”
一旁的侍女夜子,感受着这压抑到极致的气氛,声音都有些发颤。
“大王他……说了什么?”
凌月仙姬没有回答。
她随手将那卷承载着丈夫“关心”的卷轴丢在桌案上。
卷轴与冰冷的玉石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又刺耳的声响。
她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还能是什么?”
“斥责我。”
“说我为了给祸斗丸搜寻那些续命的奇珍异草,竟派遣王后亲卫深入禁忌险地。”
“说此举,有失西国之后的高贵与体统。”
“说这会让他族看轻,引来不必要的非议。”
夜子闻言,整颗心都揪紧了,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不敢再说。
她能感觉到,仙姬大人此刻平静的外表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凌月仙姬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
她的目光穿过重重宫阙,落在了远处庭院中。
那个小小的身影,正伸出稚嫩的手掌,笨拙却又坚定地尝试着将金色的雷电妖力凝聚成一个光球。
一次次失败,一次次炸开,却又一次次重新开始。
那是她的儿子。
是她的一切。
凌月仙姬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复杂。
有心疼,有骄傲,更多的,是彻骨的冰冷。
“他征战在外,建功立业,何曾真正关心过祸斗丸的成长,又何曾过问过他的安危?”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
“我为我的儿子倾尽所有,弥补他天生的缺陷,为他的未来铺平道路……”
“在他眼中,这一切,竟还不如那虚无缥缈的、所谓的王后颜面重要……”
她喃喃自语。
心中那最后一丝因为收到来信而升起的思念与期盼,就在刚才,被卷轴上那些冰冷的字句彻底斩断。
啪的一声。
那根名为“夫妻情分”的弦,断了。
剩下的,只有一道无法逾越的、冰冷的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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