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盆,夜色如墨。
城南第七号储物柜前,陆屿森浑身湿透,手指死死攥着那半块烧焦的U盘,边缘锋利如刀,割进掌心也不觉痛。
他刚从陈砚的“自杀现场”赶回,脑中反复回放着那一幕——火光冲天的公寓,监控里那个熟悉的身影纵身跃下,动作干脆得不像挣扎,倒像是……被推下去的。
而就在三分钟前,他收到一条来自暗网的匿名消息:“行车记录仪残片在城南7号储物柜,密码是你第一次报道的日期。”
他的第一篇调查稿,揭露的是某地产公司强拆致残案,日期是三年前的今天。
他输入密码,柜门弹开。
空无一物,只有角落里躺着半截碳化的U盘,还冒着淡淡的焦味。
他几乎是扑上去捡起它,仿佛那是最后一根通往真相的线。
可就当他转身欲走时,裤脚忽然一紧。
极细的一缕藤丝,悄无声息地缠上他的鞋带,触感轻如蛛网,却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像是在传递什么。
他猛地低头,心口一窒:那丝线迅速缩回排水沟缝隙,消失不见。
而在湿漉漉的水泥缝中,一片不起眼的绿叶正缓缓卷曲,最终定格成一个“V”字形。
他僵立原地,雨水顺着发梢滴落,砸在脚边水洼里。
不是幻觉。
有人在监视他,而且……用的是植物。
同一时刻,云栖闭目静坐于病房窗前,指尖轻抚轮椅扶手上缠绕的一根青藤。
藤蔓表面泛着微弱荧光,细须如神经末梢般颤动,正将陆屿森所见所闻,一丝不漏地通过孢子网络传入她的意识深处。
她“听”到了那条消息,也“看”到了他蹲在排水沟前的背影。
“陈砚死了。”她在心中默念,眼底掠过一丝冷光,“但他的最后一句话,送到了。”
她没有迟疑。
意念一动,城市地下庞大的根系网络瞬间响应。
百年老树的根脉如蛛网蔓延,顺着下水道、地基缝隙、废弃管道,悄然向城南延伸。
她的感知随藤而走,如同盲者睁眼,却比视觉更清晰——每一块砖、每一寸土、每一丝残留的气息,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三小时后。
藤蔓探入7号储物柜背面狭窄的裂缝,触碰到一块冰冷金属。
正是那枚U盘的另一半,被陈砚提前藏匿于此,用防水锡纸包裹,逃过了火灾吞噬。
云栖催动一簇记忆苔藓攀附其上。
这种只生长在灵脉断口处的罕见苔类,能激活受损数据的残存记忆波。
苔藓迅速覆盖U盘,表面浮现出幽蓝色的光纹,残存影像开始回放——
雨夜,山路湿滑。
画面来自云栖车祸前车载记录仪的最后几秒:她的车平稳行驶,后视镜中突然闪过一道黑影,贴地疾行,手中寒光一闪——是扳手!
猛地撬向底盘传动轴!
“咔!”
剧烈震动,方向盘失控,车辆翻滚坠崖。
镜头最后定格在泥水中倒映的车牌——一辆印有“青边缘物流”字样的黑色面包车,正缓缓驶离现场,车尾还沾着带血的藤叶。
云栖睁眼,眸光如刃。
果然是他们。
青边缘,那个伪装成慈善组织的异能猎控集团,五年前就盯上了她体内觉醒的“归根之脉”。
车祸不是意外,是谋杀,是夺取实验体的清洗行动。
而她活了下来,还与云栖竹径最古老的“缚魂藤”共生,成了他们最不该唤醒的存在。
她将数据复制进一枚微型孢子胶囊,随风送至陆屿森公寓窗外的常春藤上。
那藤蔓轻轻一抖,仿佛被无形之手触碰,随即静止不动。
此时,陆屿森已冲进《深瞳》技术室,将两截U盘拼合,接入最高权限解码器。
画面刚跳出几帧,主编沈墨突然破门而入,脸色铁青:“立刻停止!这新闻不能发!”
“为什么?”陆屿森怒吼,“证据就在眼前!有人谋杀证人,销毁证据,你还要包庇谁?”
“这不是普通的交通事故!”沈墨压低声音,眼神复杂,“你再查下去,会死的。”
陆屿森冷笑:“那你告诉我,陈砚是怎么死的?我收到消息三分钟,他就跳楼了?谁在监控后台删数据?谁在纵火灭口?”
沈墨嘴唇颤抖,最终只吐出一句:“有些事,不是记者能碰的。”
当晚,陆屿森潜入档案室。
保险柜半开,沈墨正焚烧一叠文件。
火光中,他瞥见几个字:“异能体观测日志”“钟离夫人指令”“封脉计划”。
他迅速掏出手机偷拍,指尖发抖。
其中一页清晰写着:“若云栖觉醒,立即启动封脉计划,必要时可牺牲实验体。”
云栖?!
他猛然抬头,脑海中闪过那个沉睡五年的女孩名字。
植物人少女?
她醒了?
她和这一切有关?
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他忽然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被利用了——《深瞳》不是在追查真相,而是在为某人清扫障碍。
而那个被他偷偷拍下的新闻稿标题,《植物人少女能力失控?
》……根本就是陷阱。
他攥紧手机,转身欲走,却在门口停住。
墙角花盆里,一株绿萝的叶片轻轻晃动,叶尖朝他微微弯折,像在行礼。
他呼吸一滞。
有人,一直在看着他。
窗外,夜风拂过树梢,一片叶子悄然飘落,轻轻贴在玻璃上,勾勒出一个模糊的“V”形印记。
而在远处老城区的药铺深处,盲眼老药工突然睁开无神的双眼,低语:“归魂花开时,魂归来兮……她醒了。”第22章:她每用一次力,魂就散一分
夜雨未停,街灯在湿漉漉的石板上晕开昏黄的光圈,像一只只窥视人间的眼睛。
林小舟抱着一叠采访稿从《深瞳》编辑部侧门走出,雨伞歪歪斜斜地挡在头顶,发丝被风吹得凌乱不堪。
她脚步匆匆,却在转角处“恰好”撞上了正准备离开的陆屿森。
“啊!陆哥!”她惊呼一声,纸张散落了一地。
陆屿森下意识地蹲下帮她捡纸,眉头微微皱起:“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主编临时加了任务……”林小舟低头整理着纸张,悄悄将一张折成蝴蝶形状的纸条塞进他的掌心,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有人托我给你的。”
他愣了一下,抬头时,林小舟已经跑出去好几步了,背影很快融入了雨幕之中。
陆屿森摊开手掌——纸条上的墨迹还没干,字迹清瘦如竹:
“老药工说,归魂花只开给将死之人。”
他的心猛地一紧。
他想起昨夜档案室火光中那页“封脉计划”,想起U盘里闪过的青FRINGE车牌(青边缘车牌),想起排水沟里那片诡异的“V”形叶印……还有,病房监控里那个五年未曾睁眼的女孩——云栖。
她醒了。
而她,正在用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编织一张横跨整座城市的网。
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冲进雨中,直奔老城区。
药铺藏在巷子的最深处,门楣上悬着一块褪色的“百草堂”匾额,铜铃随风轻轻作响。
他推开门走进去,一股浓烈的药香扑面而来,混合着陈年木料和泥土的气息。
盲眼老药工坐在案前,手中摩挲着一小撮暗红色的香囊残粉,指尖微微颤抖。
“你来了。”老人没有睁眼,声音沙哑得像枯枝摩擦的声音,“她让你来的?”
陆屿森心跳加速:“你是谁?你知道云栖?”
“归魂花,千年一现,只为召回离散之魂。”老人缓缓摇头,把粉末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脸色突然变了,“可这花不该开……她本该死在五年前。藤缠魂脉,强行续命,每动用一次异能,魂魄便碎一分。再这样下去,不出百日,就会形神俱灭。”
陆屿森的瞳孔骤然收缩,手中的U盘差点握不住:“那……我能救她吗?”
烛火忽明忽暗,老人缓缓抬手,指向窗外那株攀墙而上的常春藤——叶片在夜风中轻轻摆动,仿佛有生命一般朝他点头。
“救她的人,已经在她的网里了。”
话音刚落,藤蔓微微颤动,一片叶子无声地飘落,正好贴在他的鞋尖,叶脉勾勒出一个清晰的“V”。
深夜,云栖的病房。
月光透过纱帘洒下,她盘膝静坐,赤足轻轻触碰着地板。
一圈圈淡绿色的光晕从她的脚底扩散开来,如同涟漪一般渗入墙体、地板、下水道……整座城市的根脉在她的意识中苏醒。
她“看”到了。
陆屿森站在云氏别苑的铁门外,雨水顺着他冷峻的轮廓滑落。
他手中紧紧握着U盘,指尖悬在发送键上方,迟迟没有按下。
他在犹豫。
是将证据公之于众,成为引爆舆论的记者?
还是踏入那片禁忌之地,与她并肩作战,成为真相本身?
云栖闭上眼睛,嘴角微微上扬。
她意念轻轻一动,一缕细如发丝的藤蔓破土而出,顺着排水管攀上围墙,悄无声息地缠上他手腕内侧。
那藤丝极细,却带着温热的搏动,如同第二条脉搏,轻轻跳动,再跳动。
陆屿森猛地一震,低头看去——藤蔓已经隐入袖口,皮肤下似乎有绿光流转。
耳边,仿佛响起一个温柔却坚定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你想当真相的传声筒,还是……和我一起,成为真相本身?”
他抬头望向病房的方向,眼中最后一丝迟疑,被烈焰焚尽。
与此同时,城西废弃化工厂的地下。
一台锈迹斑斑的切割机轰然启动,火花四溅。
一个披着黑袍的身影蹲在角落,手中捧着一粒通体赤红的种子,轻轻放入培养槽。
种子表面浮现出诡异的纹路,像干涸的血痕。
——火中种,焚叶者的觉醒之源。
而在它上方的通风管道里,一片来自云栖病房的落叶,正悄然卡在齿轮缝隙里。
风暴,已在无声处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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