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东巷深处的路灯忽明忽暗，像一只疲惫的眼睛，在风中眨动。
陆屿森蜷缩在墙角的阴影里，指尖紧攥着相机，掌心全是冷汗。
他刚从苏医生的诊所出来，脑海里还回荡着那句低语——“你不是幻觉，那是最早的‘净化实验’。”
七岁那年的雨夜，终于不再是模糊的噩梦。
那个披着灰蓑衣的身影，那捧撒入喷泉的绿色粉末，那些突然抽搐倒地的孩童……原来都不是偶然。
而他母亲死死捂住他嘴巴的那只手，颤抖得比他还厉害。
“他们早就知道。”陆屿森咬紧牙关，喉咙发干，“他们一直在掩盖。”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
一条匿名短信跳了出来，没有署名，只有一行字：寅时三刻，东巷出口，穿环卫车者，便是灰蓑。
他认得这个节奏——此前三次离奇命案的线索，都是这样悄然浮现。
蒲公英拼出的警告，枯叶背面浮现的坐标，甚至案发现场莫名盛开的蓝铃花……都指向同一个看不见的手。
云栖。
他没见过她，却已在无数个深夜翻遍医院监控录像，只为捕捉那个总在凌晨出现、被藤蔓环绕的模糊身影。
有人说她是幽灵，有人说她是植物成精，可陆屿森知道，她是唯一能撕开这层黑幕的人。
寅时三刻，准时。
远处传来环卫车低沉的引擎声，破旧的车厢颠簸着驶来，在寂静的巷口显得格外刺耳。
车灯扫过斑驳墙面，映出一个佝偻的身影——灰蓑推开车门，动作迟缓，却带着某种机械般的精准。
陆屿森屏住呼吸，缓缓举起相机。
就在快门即将按下的瞬间，车底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喵——”
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猫被无形的力量推入车轮之下，发出凄厉的哀叫。
灰蓑皱眉下车，俯身检查轮胎，嘴里低声咒骂。
机会！
陆屿森猫着腰，借着墙边灌木的掩护，迅速靠近车尾。
镜头对准底盘暗格——那里藏着一个金属匣子，表面刻着模糊铭文，中央是一个喷嘴状装置，连接着内嵌的玻璃胶囊，残留着淡绿色的粉末。
他心跳如鼓，连拍三张，指尖几乎僵硬。
就在他准备撤离时，余光瞥见铭牌一角：云母实验室·第七代环境净化原型机。
云母？！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进脑海。
苏医生提到过，二十年前一场大火烧毁的绝密项目基地，正是“云母计划”的核心所在。
而当年唯一生还者……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他猛地抬头。
灰蓑已直起身，目光如刀，直直刺向他藏身的方向。
陆屿森浑身一凛，转身就跑。
脚步砸在青石板上，回声在窄巷中炸开。
他不敢回头，只觉背后寒意迫人，仿佛有无数双眼睛从黑暗中睁开。
直到冲出巷口，钻进主街人流，他才敢停下喘气。
相机紧紧贴在胸口，像护着一颗随时会碎的心脏。
而此刻，十里之外，城西一栋废弃疗养院的顶层。
云栖躺在藤蔓编织的摇椅中，脸色苍白如纸，唇边渗出一丝血痕。
她的指尖仍缠着夜语古藤的主脉，整条手臂布满青色纹路，如同植物根系侵入血脉。
“回来了……”她轻声呢喃，
一缕看不见的花粉，正顺着夜风，附着在陆屿森的鞋底，沿着他奔跑的轨迹，悄然回归。
藤蔓轻轻颤动，将花粉摄入一朵半透明的晶花之中。
花瓣缓缓闭合，内部浮现出一段模糊影像——灰蓑下车时，左脚踏过一盏锈迹斑斑的路灯底座，鞋底沾上了些许灰白色残渣。
云栖瞳孔微缩。
她认得那种灰烬。
细腻如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香，曾在林婆临终前咳出的血痰中出现过。
当时她以为是药渣，可如今……怎么会出现在灰蓑每日必经之路的路灯锈缝里？
更诡异的是，那灰烬的成分，竟与她记忆深处某本古籍记载的“归魂引”极为相似——一种传说中能让亡者短暂回魂、吐露真言的禁忌药材。
她的呼吸微微一滞。
藤蔓无声蔓延，悄然攀上窗台，将那朵晶花裹入根系深处。
一滴露珠从叶尖滑落，滴入土壤，瞬间催生出一圈细密的根须网络，仿佛在绘制某种隐秘路径。
五年沉眠，她靠这株藤活了下来。
而现在，它正用最沉默的方式，为她标记出一条通往真相的血线。
只是她不知道，那灰烬背后，牵动的不只是一个人的死亡。
而是整个异能者世界，被刻意掩埋的开端。
第28章归魂引梦，叶落知罪
夜风穿行于城市缝隙，带着铁锈与尘埃的气息，在废弃疗养院的窗棂间低语。
云栖指尖轻颤，那朵晶花已彻底闭合，内部影像凝成一缕微光，被藤蔓缓缓吸入主根。
她闭目调息，意识顺着植物神经网络蔓延，逆着花粉回归的轨迹，一路追溯至东巷深处那盏锈迹斑斑的路灯。
归魂花灰烬……不是偶然。
她猛然睁眼，瞳孔收缩如针尖。
这种只在古籍中出现过的禁忌药材，本该早已绝迹。
它能唤醒濒死者残存的意识，让灵魂在弥留之际吐露真相——可代价是燃烧生命本源。
林婆临终前咳出的血痰里有它，而如今，灰蓑每日踏足的路灯底座缝中，竟也残留着极微量的灰烬。
除非……他每日都经过一个“释放源”。
她脑中电光火石：那灰烬并非来自灰蓑本身，而是他长期接触某种携带归魂花残留之物的人或地。
而更惊人的是——这药材，正是当年守秘者同盟秘制解药的核心成分之一！
普通人根本不知其存在，唯有内部成员才可能接触。
“所以他不是纯粹的猎杀者……”云栖唇角泛起一丝冷笑，苍白脸上浮现出久违的锐利，“他是被操控的棋子，也是……曾经的守护者？”
念头落下，她不再迟疑。
指尖轻点窗台，一株嫩芽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枝展叶，花苞初绽——淡紫色的花瓣如蝶翼轻颤，散发出几乎无法察觉的幽香。
引梦花。
此花不入鼻，直侵魂。
其香可潜入深层梦境，唤醒被封印的记忆片段。
藤蔓轻送，将花托举至风口。
夜风卷起花瓣，如一片无形的信笺，悄然飘向东巷尽头那栋破旧公寓楼。
通风口铁网微微震动，一朵花瓣卡入缝隙，瞬间融化成雾，无声弥漫。
同一时刻，灰蓑在昏暗的卧室中翻身，额头渗出冷汗。
梦回二十年前——火光冲天的云母实验室，警报嘶鸣，玻璃碎裂声此起彼伏。
一道苍老的身影将他拽入密道，手中紧握一支泛着碧光的药剂。
“若我女儿觉醒，用它护她心神。”那是云母首席科学家钟离临终前的托付。
灰蓑伸手欲接，指尖将触未触——画面骤然崩塌！
“啊！”他猛地坐起，大口喘息，冷汗浸透衣衫。
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老旧空调滴水的声响。
可就在他抬手抹汗时，目光僵住。
床头柜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片绿叶。
叶片狭长如竹，脉络清晰，竟似用极细的墨线勾勒出三个字：
“你曾是守护者。”
他瞳孔剧震，手指颤抖地抚过叶脉，仿佛触到了被岁月掩埋的真相。
喉咙滚动，却发不出声。
而在城南一间狭小公寓里，陆屿森正将相机连接电脑，逐帧放大那张拍自环卫车底的照片。
他目光死死盯住金属匣边缘——在锈蚀的夹缝间，一行几乎被磨平的小字浮现：
“钟离·赎罪录”
“钟离？”他喃喃出声，心脏猛地一缩。
这个名字，曾在母亲遗留的日记残页中出现过。
而“赎罪录”三字，像一把钝刀，缓缓割开他记忆的痂壳。
“这场战争……”他盯着屏幕，声音低沉而坚定，“从来就不只是谎言与掩盖。有人在挣扎，有人在忏悔，有人……从未真正倒下。”
窗外，月光被乌云吞没。
疗养院顶层，云栖忽然蹙眉。
藤蔓剧烈震颤，一根细如发丝的根须从土壤中弹起，缠上她手腕——那是预警。
她闭目感应，植物神经网络传来异样波动：东巷方向，有高频信号正在接近，携带者正朝警局移动。
她眸光一冷，指尖轻挥。
一株墨绿色苔藓破墙而出，顺着排水管疾速攀爬，悄无声息地附着在街角某处电子设备上——静音苔，可寄生电子信号，反向释放干扰频段。
而此刻，她还不知道，那个即将踏入警局的女孩，背包里藏着的，不只是文件。
还有，一条通向她身世之谜的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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