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占卜】。
【卦象】:坤上艮下·谦。地中有山,卑以自牧。西行百步,枯木逢春(鼠穴之粮,可济一时)。
(今日可卜算次数:1/1)
那光影凝结的界面,那玄奥的卦辞,如同冰天雪地里骤然点燃的一簇火把,虽微弱,却瞬间灼穿了几乎要将刘然然灵魂冻结的绝望坚冰!
这不是幻觉吧!
她两世濒死前的祈盼加上这份绝境中的不甘,竟真的换来了一线生机!
她的心脏狂跳起来,血液重新奔涌,带来一阵眩晕般的炽热。
但常年与病魔斗争的经历,让她强行压下了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呼和激动的颤抖。
不能慌,不能露馅。
眼前的一家老小,还处在对她极致的恨与怕中。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他们无法理解,更可能被视为新的疯癫和诡计。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霉味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运转。
解读卦象!
“坤上艮下·谦”:地中有山,象征谦逊、隐藏的实力。卑以自牧,提醒她要低调隐忍。
“西行百步,枯木逢春”:明确的方向和距离,以及结果——枯木逢春,代表绝处逢生。
括号内的注解更是直白:“鼠穴之粮,可济一时”!
老鼠洞里的存粮!
是了,在这荒年,人都饿疯了,那些肥硕的、提前储存过冬粮食的老鼠,可不就是一个移动的小粮仓?!
原主的记忆里,确实有村民掏鼠洞勉强果腹的零星片段!
百步距离,并不远,就在这屋子附近!
希望之火轰然点燃,驱散了四肢百骸的冰冷和无力。
她猛地从炕上坐起身来!
这个动作太过突然,吓得门口的赵氏手一抖,破碗“啪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冷水溅了一地。
张小草更是“哇”一声缩回哥哥身后,小身子抖成筛糠。
张大牛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双臂一张,将妹妹和身后的赵氏都护住,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住刘然然,喉咙里发出低低的、警告般的呜咽,像只被侵犯了领地的小兽。
“你又想干什么?!”
张老汉也握紧了手里的木棍,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警惕和疲惫。
刘然然看着他们的反应,心头一涩,但她此刻顾不了那么多了。
时间就是生命,那鼠洞里的粮食,可能下一秒就被其他饥民或者野兽发现!
她掀开那床硬邦邦的被子,无视了浑身酸软和刺骨的寒冷,双脚落地时甚至踉跄了一下,但她立刻用手撑住炕沿,稳住了身形。
“爹,”她看向张老汉,声音依旧沙哑,却透出一股不同以往的、异常坚定的力量
“家里……还有能挖土的家什吗?柴刀?或者结实的木棍也行?”
她的目光清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女人不是发疯,不是打骂,而是……要工具?
要工具干什么?去挖土?
张大牛眼中的警惕更甚:“你又想折腾什么?!嫌我们死得不够快吗?!”
他认定了这恶毒的女人又要作妖。
张老汉眉头紧锁,审视着刘然然。
他活了大半辈子,经历过无数风浪,此刻竟从这儿媳眼中看到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神采——
一种近乎锐利的求生欲和……笃定?
这不像平常那个只会撒泼犯蠢的李氏。
“老大媳妇,你……”张老汉迟疑地开口。
“爹!信我一次!”刘然然打断他,语气急促却异常认真
“就这一次!找不到吃的,我……我不用你们赶,我自己出去冻死饿死,绝不拖累你们!”
她这话说得极重,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张大牛噎住了,脸上闪过难以置信和一丝极轻微的动摇。
赵氏吓得大气不敢出。张小草从哥哥身后偷偷露出一只眼睛。
张老汉死死盯着刘然然的眼睛,那双曾经只有浑浊和怨毒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
他沉默了足足三息,那沉默沉重得仿佛能压垮人的脊梁。
终于,他猛地一顿手里的木棍,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对赵氏哑声道:
“老二家的,去,把门后那根半截的镐头拿来给她。”
那是家里仅存的有一点能换钱的物件了、也是他们来年生存在这片土地的希望。
“阿爷!”张大牛急了。
“给她!”张老汉声音不高,却带着一家之主的最后威严
只是那威严里透着无尽的疲惫和一丝谁也说不清的、微弱的期盼。
都这样子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赵氏慌忙跑去,费力地拖来一根木柄有断裂、只剩短短一截的铁镐头。
刘然然一把接过那沉甸甸、冰凉刺骨的铁镐头,触手的冰冷让她精神一振。
“跟我来!”她丢下这句话,裹紧身上那件破棉袄,毫不犹豫地转身
她竟然一把推开那扇吱呀作响、漏风的破木门!
“呜——!”凛冽的寒风如同冰刀,瞬间灌了进来,吹得屋里所有人都是一个哆嗦。
屋外,是一片白茫茫的死寂世界。大雪覆盖了一切,只有枯树的枝桠像鬼爪一样伸向灰蒙蒙的天空。
刘然然根据卦象指示,迅速辨明了方向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西边走去。
积雪没到她的小腿,冰冷瞬间渗透进单薄的破棉裤。
冷的她开始颤抖,但她依旧坚定的前行
一步,两步,十步……五十步……
她走得艰难,胃部的绞痛和身体的虚弱让她几次险些摔倒,但她咬着牙,凭借一股惊人的意志力支撑着,心中默数着步数。
张大牛护着妹妹,和赵氏一起搀扶着张老汉,也跟了出来。
他们远远站着,看着刘然然在雪地里艰难前行,眼神复杂
目光里充满了怀疑、恐惧,还有一丝未曾察觉的、微弱的紧张期待。
九十步,九十一,九十二……
到了!百步左右!
刘然然停下来,环顾四周。这里离他们的破屋已经有一段距离,靠近一片枯死的灌木丛。
几棵老树正在这雪地里歪歪扭扭地立着,树下堆积着厚厚的雪和枯枝烂叶。
卦象说“枯木逢春”……哪一棵是“枯木”?
她的目光急速扫过,最后定格在一棵最粗壮、但显然已经彻底枯死、树身甚至有个巨大裂缝的老树根部。
那里,积雪似乎有被轻微扰动过的痕迹,不像风吹的自然状态。
就是那里了!
希望近在眼前!刘然然眼中爆发出光彩,她几乎是扑了过去,不顾一切地用手扒开树根周围的积雪和枯叶!
“你疯了!?”张大牛看到她徒手拔雪的动作忍不住喊道,心里觉得她果然还是疯了。
但下一秒,他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刘然然扒开浮雪和一层薄土,枯树根下一个不起眼的、被巧妙隐藏的洞口露了出来!
洞口边缘光滑,还带着些细微的爪痕!
是鼠洞!而且是个不小的鼠洞!
刘然然心脏砰砰狂跳,拿起那半截镐头,开始拼命地沿着洞口挖掘!
冻土很硬,她没什么力气,挖得很慢,很艰难,额角很快渗出了虚汗,混合着雪水往下淌。
张老汉的眼神彻底变了!
他推开搀扶他的赵氏,拄着棍子快步走上前几步,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个洞口,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张大牛也愣住了,下意识松开了护着妹妹的手,张小草也忘了害怕,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
“吭哧……吭哧……”只有铁镐头挖掘冻土的沉闷声响和劉然然粗重的喘息。
挖了约莫一尺深,镐头忽然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不同于泥土的东西!
刘然然精神大振,改用双手小心地去掏。
很快,一个由细软干草和羽毛垫衬得暖暖和和的小小“粮仓”,出现在了坑底!
里面赫然是——一小堆饱满的、黄澄澄的栗子!还有不少干瘪却未腐坏的野果核、一些看不出种类的草籽!
数量虽然不多,但省着点,足够这一家五口熬过两三天的命了!
“真……真的……”刘然然看着那堆救命的粮食,声音哽咽了
一直强撑着她的那口气一松,腿一软,直接跌坐在了雪地里,冰冷的雪刺痛了她的皮肤,她却仿佛感觉不到
她只是坐在雪地里看着那堆粮食,又是哭又是笑,像个傻子。
张老汉一个箭步冲上前——几乎看不出那是一条瘸腿老人能有的速度
他颤抖着伸出枯瘦的手,抓起一把栗子,那饱满坚实的触感让他老泪纵横!
“粮……是粮!老天爷……开眼了啊!”他嘶哑地吼着,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激动。
张大牛彻底呆住了,看着坐在雪地里又哭又笑的母亲,看着阿爷手里金黄的栗子,再看看那个鼠洞,世界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他的恨意还在,但一种更强烈的、名为“生存”的渴望,以及巨大的震惊和迷茫,覆盖了这个小小少年的一切。
赵氏也捂着嘴,眼泪哗啦啦地流,是为这个家绝处逢生的喜悦,也是为这个“娘”似乎有好转的迹象而哭。
张小草挣脱了哥哥,小心翼翼地凑过来,看着那堆栗子,小声地、怯怯地咽了口口水,然后伸出冰冷的小手指,轻轻碰了碰刘然然沾满泥土和雪水的手。
“娘……不哭……”
那只冰冷的小手,和那细弱气息的安慰,像一道暖流,瞬间击中了刘然然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抬起头,看着围过来的家人
他们的眼神依旧复杂,充满了震惊、茫然、残留的恐惧,但至少,那纯粹的、凝固的恨意,裂开了一道缝隙。
透进来的,是生的希望。
刘然然抹了把脸,混着泪和冰水,她看向张老汉,声音坚定:
“爹,把粮食收好。我们……能活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望向灰霾的天空,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们饿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