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着香味,挣扎着抬起头,当看清眼前的景象时,所有人都傻了。
只见营帐门口,不知何时架起了一口行军大锅,底下柴火烧得正旺。
而那个刚刚才把老猫胳膊卸了的煞神,此刻正卷着袖子,拿着个大铁勺,在锅里搅动着什么。
浓郁到化不开的肉香,正是从那口锅里飘出来的。
所有人都懵了。
脑子像是被一柄大锤砸中,嗡嗡作响,一时半会竟转不过弯来。
这……新来的队正,在给他们做饭?
林羽没理会这群呆头鹅,他盛了满满一大碗,肉块堆得冒了尖,浓稠的汤汁顺着碗沿往下淌。
他端着碗,一步步走了过来。
老兵们看着碗里那颤巍巍的肥肉块,闻着那股能把人魂儿都勾走的霸道香味,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可是肉啊!
他们这群没人管的滚刀肉,平日里连肚子都填不饱,上一次见荤腥,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去年?
还是前年?
林羽的脚步,停在了老猫面前。
老猫浑身肌肉瞬间绷紧,下意识地就想往后缩。
“吃吧。”
林羽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你跑了五十圈,不吃点东西,明天没力气。”
没力气……接着跑吗?
老猫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看了一眼林羽h后,最终还是将肉接到了手里。
林羽看他接了后,又盛了一碗,递给下一个。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谁的人,在哪个山头混。”
“也不管你们心里服不服。”
“但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林羽的兵!”
“跟着我,有肉吃,有酒喝!”
“有功立!”
“有命活!”
“我林羽手下,只要能上阵杀敌的狼!”
“不要摇尾乞怜的狗!”
“听明白了?!”
闻言,十人立即齐声喊道:“听明白了!”
随着林羽的一声令下,十人开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
入夜,帅帐之内,烛火摇曳。
赵霆屏退了所有亲卫,偌大的营帐内,只剩下他和林羽二人。
他亲自为林羽斟满一杯热茶,脸上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林兄弟,今日之事,多有得罪。”
赵霆端起茶碗,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将军言重了。”林羽平静地回道。
“不!”
赵霆放下茶碗,一双虎目灼灼地盯着林羽,“我是在为整个庆州边军,向你赔罪!他们不识真人,险些让你这等大才蒙尘!”
他顿了顿,语气里充满了期待与渴望。
“兄弟,你那把弓的设计图?”
林羽知道,正题来了。
他没有丝毫藏私,点了点头,走到帐内书案前,拿起一支炭笔。
“将军,口说无凭,我画给您看。”
赵霆本以为林羽只是要画个大概的轮廓,可当林羽拿起炭笔,手腕一动,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林羽画的,根本不是他见过的任何一种图纸!
纸上,线条精准,标注清晰。一串串奇特的符号和数字,赵霆一个也看不懂,只觉得像天书。
可那被拆解开的弓臂、弓弝、弓弦,每一个部件的图形,却让他这个玩了一辈子弓的老行伍,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门道!
这画的不是弓,是杀器!
他一边画,一边解释,赵霆从最初的惊讶,到目瞪口呆,最后他看着林羽的眼神,彻底变了。
想他戎马半生,自诩弓马娴熟,是大景军中有数的射手。
可今天在林羽面前,他感觉自己就是个刚摸到弓弦的门外汉!
这哪里是一个乡野村夫能懂的东西?
这分明是足以改变国运的神物!
“砰!”
赵霆一掌拍在案上,整张桌子都跳了一下。他霍然起身,因为太过激动,抓住林羽胳膊的手都在抖。
“兄弟!你……你他娘的就是老天爷派来救我大景的活神仙!”
“有了此弓!我庆州三万弟兄,能当十万用!何愁北真不破!何愁鞑子不灭!”
赵霆小心翼翼地,像是捧着自家刚出生的独苗,将那几张画满了奇怪图形的纸张收拢起来,亲自用油布包了一层又一层。
他猛地一掀帐帘,对着门外厉声喝道:“来人!”
一名亲兵队长快步入内:“将军!”
“你,立刻点一队最精锐的斥候,星夜兼程,把这东西送到京城兵部尚书手中!记住,人可以死,东西绝不能丢!”
“是!”
亲兵郑重地将那油布包揣入怀中,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做完这一切,赵霆才重新坐下,胸膛依旧在剧烈地起伏。
“林羽,图纸送上去,朝廷那帮官老爷扯皮,批复下来还得些时日。”
“前几日跟山匪厮杀,伤了不少弟兄。营里的伤药,快见底了。”
“你明日,带几个人去一趟庆州城,采购一批伤药回来。顺便,也熟悉一下城里的情况。”
他顿了顿,又特意叮嘱了一句。
“庆州城,是张家的地盘。那个张主簿,就是张家养在县衙的一条狗。你在城中行事,务必小心!”
……
第二日,清晨。
林羽带着铁柱、铁蛋,还有昨天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老猫等两名老兵,一行五人,骑马赶往庆州城。
只是,离那高大的城墙还有数里之遥,一股腐烂的恶臭便扑面而来。
道路两旁,饿据遍地,白骨累累。
无数拖家带口的流民,都是眼神麻木,或坐或卧,像是一截截没了生气的枯木。
这时,一个头发枯黄、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小女孩,晃晃悠悠地走到铁蛋的马前,一双大眼睛里,没有孩童该有的天真,只有对食物最原始的渴望。
铁柱这个憨厚的汉子,哪里见过这等惨状,心一软,作势就要从怀中掏出干粮。
“铁柱,别!”
林羽低喝一声,想要阻止。
可晚了。
铁柱已经从怀里掏出半块干硬的烙饼,递了过去。
小女孩的眼睛瞬间亮了!
她刚要伸手去接,周围那些原本麻木的流民,却像是被血腥味刺激的饿狼,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疯了一般地扑了上来!
“我的!是我的!”
“给我!”
混乱中,那半块烙饼被撕成了碎片。
而那个小女孩,则被推倒在地,被无数双脚无情地踩踏而过。
她甚至连哭声都没能发出来,就没了声息。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铁柱的脸,“唰”的一下,没了半点血色。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又看了看不远处那具小小的、不再动弹的身体,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旁边的铁蛋别过头,眼眶通红,不忍再看。
“唉……”
林羽长长地叹了口气,“在这世道,你给她半块饼,不是在救她,是催她去死啊……”
铁柱闻言,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他……他害死了那个小姑娘?
林羽没看那具小小的尸体,而是望向了庆州城高耸的城墙,望向了那片与城外隔绝的繁华。
这就是他要守护的大景!
这就是那个女人治下的江山!
一行人,心情沉重得像是压了一座大山,默默催马前行。
进了城,与城外的地狱景象截然不同,街道上车水马龙,酒楼茶肆的香气飘出,虽不及京城繁华,却也井然有序。
老猫吸了吸鼻子,撇嘴道:“一边是人间,一边是地狱,就隔着一堵墙。”
林羽抬头,一眼就看到了城中位置最好,也最气派的一间铺子。
那朱漆的大门,鎏金的牌匾,上书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张氏仁心堂。
“仁心堂?我看是黑心堂。”老猫啐了一口,“庆州城里头,姓张的,心都黑。”
可就在这块标榜着“仁心”的牌匾之下,几个穿着家丁服饰的壮汉,正对着一个衣衫褴褛,跪地苦苦哀求的汉子,拳打脚踢!
“没钱还想求药?给老子滚!”
“再不滚,打断你的狗腿!”
那汉子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哀嚎:“求求你们了!行行好吧!我老娘快不行了!求求你们给点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