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蒹葭此话一出,院子里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就连那几个正要扑上来的衙役,脚步都硬生生顿住了,一脸错愕地看着她。
诛九族?
一个乡野村妇,口气倒是不小啊!
短暂的寂静后,是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
王扒皮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指着苏蒹葭,对张德旺道:“张主簿,您听见没?这小娘们疯了!她让我们小心诛九族呢!”
张德旺也抚着山羊胡,轻蔑地上下打量着苏蒹葭,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唱大戏的戏子。
“小娘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本官乃朝廷命官,你出言恐吓,罪加一等!”
“不过嘛……”
张德旺的目光在苏蒹葭玲珑有致的身段上流连,淫邪一笑,“看在你长得有几分姿色的份上,待会儿把你这男人打入大牢,你可以来县衙找本官求求情嘛,嘿嘿……”
苏蒹葭气得指尖都在发颤,嘴唇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这帮人,还有王法吗?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不容分说地将她拉到身后。
林羽的身影,像一堵墙,隔开了那几道让人作呕的视线。
他回过头,看了苏蒹葭一眼。
眼神里没有半点埋怨,反而有点想笑。
傻婆娘。
自己都快进去了,还跟头发怒的小兽似的护着他。
这份心意,他收下了。
“行了,都别演了。”
林羽转回头,看着张德旺,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我跟你们走。”
王扒皮愣了一下,脸上的肥肉随即挤出个狞笑:“算你小子识趣!”
张德旺也有些出乎意料,捋了捋胡子,本以为这小子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没想到一吓唬就怂了。
“哼,还杵着干什么?上枷,带走!”
“哗啦!”
冰冷的铁链扣上了手腕,那股子寒气,顺着皮肉就往骨头缝里钻。
林羽没动。
跟这群人动手?他能撂倒一片。
然后呢?背上个拒捕袭官的罪名,死得更快。
更何况,苏苏还在这儿,他不能让她出一点差错。
大丈夫,该低头时就得低头。
这笔账,他拿小本本记下了。
再说了,谁说他没后手?
“林羽!”
苏蒹葭急了,伸手就想去拽他的胳膊。
“在家等我。”
林羽回头,冲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放心,死不了。”
那笑容,似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气。
可苏蒹葭的心,却像是被人生生用手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只能看着,看着林羽被两个衙役推搡着,走出了这个家徒四壁的院子。
周围的村民,又开始指指点点。
“唉,狗子这娃,还是年轻啊。”
“惹了王扒皮,能有好?进了那大牢,扒掉的何止是一层皮!”
“可惜了,他那个仙女一样的婆娘,怕是要……嘿嘿……”
那些声音,一句句,一字字,都往苏蒹葭的耳朵里钻。
她站在原地,看着林羽的背影在村口拐了个弯,不见了。
整个人,好像被抽空了。
无力。
对,就是这种感觉。
她是皇帝!
是大景朝说一不二的君主!
她一句话,能让千万人头落地,能决定一国之兴衰!
可现在呢?
在这牛头村,她是谁?她什么都不是。
玉玺呢?兵符呢?别说那些了,连个能替她跑腿传话的小太监都没有!
她空有一身屠龙技,却连自己的男人都保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自己治下的一群蛀虫给抓走!
这是何等的讽刺!何等的耻辱!
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就在她脑子里乱成一锅粥的时候,一个名字,猛地跳了出来。
赵霆!
庆州府的卫所千户!
他昨天来过!还说要来拿那张弓!
他是武将!王扒皮和那个什么主簿,再怎么无法无天,总归要给军方几分薄面吧?
对,找他!
这是唯一的路了!
苏蒹葭的眼睛里重新亮起一点光,她再也不管不顾,转身就朝着村外军营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了出去!
……
清河县,大牢。
林羽刚一进门,一股子血腥味、霉味混着屎尿的酸臭气就顶了上来,耳边全是各种呻吟、哭嚎,还有铁链子在地上拖动的声响。
他算是彻底看明白了。
在这个世界,只要你没有权,没有势。
哪怕你遵纪守法,也不过是权贵士绅粘板上的鱼肉,任人拿捏。
这时,一个狱卒骂骂咧咧地把林羽塞进牢房,呵斥道:“进去!给老子安分点!”
门外,王扒皮正捏着鼻子,把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塞进一个满脸横肉的狱卒头子手里。
“刘头儿,这小子,劳您多费心了。”
“手脚干净点,别见外伤。到时候就说……他自己想不开了,畏罪自尽!”
那刘头儿掂了掂钱袋,脸上的横肉笑成了一朵菊花。
“王老爷您就瞧好吧!进了我这清河县大牢,保证让他走得体面!”
王扒皮闻言大喜,但是还不解气,于是又凑到牢门前,隔着木栏冲林羽喊道:“小子,安心去吧!你那个漂亮媳妇儿,老爷我会替你好好疼的!”
林羽听见这话,居然笑了。
“王扒皮。”
王扒皮神情一怔,“嗯?想求饶了?”
“我在想,你今天晚上,还能看见月亮吗?”
“我会亲手,把你的脖子拧断。”
王扒皮非但不怕,反而讥讽道:“嘴还挺硬!我看你等会儿还硬不硬得起来!别以为攀上了赵霆就能横着走,就算是六品的千户,也得给咱们县太爷面子,更别说张家是世家,远不是他一个千户能得罪的起的。”
他扭头一挥手:“哥几个,开工!”
两个狱卒狞笑着,拎着水火棍,一步步逼了进来。
林羽眯缝起眼睛,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他们这是要下死手了。
赵霆啊赵霆,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在大景,自从女帝杯酒释兵权后,武将的地位一落千丈。
若是平时,赵霆断不会为了他一个乡野村夫跟文官过不去。
但这次不同,他的复合弓对军队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他对赵霆有着极大的价值。
所以他笃定赵霆今天来取弓时,得知他被衙门带走后,会第一时间来救他。
就在两个狱卒走进牢房,高高举起手中棍棒,准备当头砸下的那一瞬间!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从大牢门口骤然响起。
众人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大牢入口那扇沉重的木门,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外面一脚给踹飞了!
一个衙役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白得跟纸一样,话都说不利索了!
“头儿!不……不好了!”
刘头儿正看得过瘾,被人搅了局,勃然大怒:“嚎什么丧!天塌下来了?!”
那衙役扶着门框,慌张道:“赵……赵千户!是赵千户带兵把县衙给……给围了!”
“指名道姓,说……说要咱们把林羽交出去,县令大人让我们带人过去!”
“否则姓赵的就要踏平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