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短篇小说 > 星海沉黎:邵总的囚宠新妻 > 第一卷:笼中雀Chapter4:破碎与迷惘4.2冰层下的裂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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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

是那种从骨髓缝里渗出来的寒意,像无数根细冰针,顺着血管钻进四肢百骸,裹着沉甸甸的酸痛,将莫星黎的每一寸骨骼、每一束肌肉都冻得发僵。意识像沉在浑浊冰冷的深海里,无论他怎么挣扎着想要上浮,都被一股无形的巨力死死拽住,一次次坠入更深的黑暗与混沌,连呼吸都带着冰碴般的刺痛。

高热却像一场内燃的野火,在体内疯狂肆虐,与体表的寒意展开残酷的拉锯。滚烫的温度灼烧着他的理智,模糊了他的感知,连眼皮都重得像坠了铅。喉咙干裂得如同久旱龟裂的土地,每一次无意识的吞咽,都像有粗糙的砂砾划过,带来撕裂般的疼。身体不受控制地打着摆子,牙齿咯咯作响,即便他蜷缩成最紧致的一团,将自己埋进柔软的被褥里,也无法从这刺骨的寒冷中汲取半分暖意。

这张价值不菲的恒温悬浮床,早已敏锐地捕捉到主人的异常体征,悄然将温度上调到适宜的阈值。柔软的人工恒温纤维像无数双温柔的手,试图包裹住这具瑟瑟发抖的身体,可这份温暖只徒劳地停留在皮肤表面,根本穿不透那层由内而外、厚重得如同冰层的寒冷。

莫星黎陷在过分柔软的被褥里,感觉自己像一块被遗弃在暴风雪中的破布,正一点点失去温度,缓慢地、无可挽回地冻结、僵硬,连灵魂都仿佛要被这寒意冻住。

混乱的思绪像断线的珠子,在脑海里滚来滚去,怎么也串联不成完整的片段。一会儿是父亲冰冷强硬的声音,那句“为了家族利益,你没得选”的最后通牒,还清晰地回荡在耳边,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一会儿是他策划“失踪”时,那艘老旧货运飞船的引擎发出的、令人心悸的轰鸣,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窗外是漆黑的宇宙,看不到一丝光亮;一会儿是配给中心刺目的白光,还有周围那些或麻木、或恐惧、或麻木的脸孔,每个人眼里都没有生气,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而更多的时候,占据他思绪的,是那双眼睛——邵斯南的眼睛。

那双眼睛,漆黑、冰冷,没有任何温度,看他的时候,不像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更像在审视一件功能不明的器械,或者评估一个需要被清除的障碍。那目光带着实质般的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每一次不经意的对视,都像是在接受一场无声的凌迟,将他的自尊一点点碾碎。

“……妈妈……”

一个破碎的、轻得几乎听不见的音节,从他干裂的唇间逸出。那声音里带着滚烫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哭腔,还藏着一丝早已被遗忘的依赖,像一只受伤濒死的小兽,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本能地呼唤着记忆中唯一代表温暖与安全的存在。

可那份温暖,早已在多年前的那个雨夜,随着母亲的生命一同流逝。他还记得那天的雨下得很大,打在窗户上噼啪作响,母亲冰冷的手再也不会轻轻抚摸他的头,再也不会在他害怕时将他拥进怀里,说“星星不怕,妈妈在”。

就在这时,额头上传来一抹突兀的清凉——与体内肆虐的焚火截然不同,带着属于正常体温的微凉。

那触感略带粗糙,算不上柔软,甚至有些笨拙,却带着实实在在的温度。对于此刻在冰火两重天中煎熬的莫星黎来说,这抹清凉不啻于沙漠中的一泓甘泉,是黑暗里唯一的光。

他无意识地、贪婪地向着那抹清凉蹭了蹭,像迷路的孩子找到了熟悉的依靠,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如同叹息般的呜咽。那动作纯粹是本能,脆弱得不堪一击,卸下了他平日里所有的防备。

那抹清凉顿了一下。

邵斯南站在床边,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睡眠灯光下,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几乎将床上那小小的一团完全笼罩。他刚刚结束一场长达十小时的跨星系全息会议,眉宇间还凝结着未散的冷硬——那是属于商业帝国的杀伐决断,是在无数次谈判与博弈中沉淀下来的锐利,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按照常理,他本该直接去书房处理会议遗留的文件,或者去训练室挥汗如雨,消耗掉体内过剩的精力。可不知为何,他的脚步却鬼使神差地先一步迈向了主卧。

或许只是想确认一下这件“所有物”的状况——他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毕竟,一个病恹恹的、无法正常执行命令的“物品”,价值会大打折扣,这不符合他的行事准则。

指尖传来的滚烫温度,让邵斯南几不可察地蹙紧了眉头。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昨晚露台上的寒风,还有那片刻的电击惩戒,似乎真的超出了这具身体的承受极限——这具看起来柔韧,实则脆弱得不堪一击的身体。

床上的人蜷缩着,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像被烈火灼烧过,嘴唇却泛着毫无血色的白,还在微微颤抖。长而密的睫毛被生理性的泪水濡湿,黏在下眼睑上,像一对折断了翅膀的蝴蝶,再也飞不起来。平日里,无论他如何对待,这张脸上要么是默默承受的隐忍,要么是藏不住的冰冷恨意,可此刻,那些情绪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全无防备的、近乎透明的脆弱。

这种脆弱,像一根极其细微的针,猝不及防地刺了邵斯南一下。他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只知道那一下很轻,却异常清晰,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泛起了一圈微小的涟漪。

尤其当那滚烫的额头,无意识地蹭着他的指尖,还发出那声细弱可怜的呜咽时,一种极其陌生、甚至堪称诡异的情绪,极其短暂地掠过他那颗常年冰封的心湖。

那是什么?怜悯?同情?

不。邵斯南立刻否定了这个念头。这些软弱的情感,早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被父亲从他的人格里彻底剥离。在他的世界里,只有掌控与被掌控、利用与被利用、价值评估与必要时的毁灭,根本没有“怜悯”这种多余的东西。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所有物”出现了计划外的损耗,仅此而已。他只是在确认损耗的程度,没有其他任何想法。

邵斯南收回手,可指尖那过于灼热的、细腻的触感,却仿佛黏在了皮肤上,怎么也挥之不去。

“水……”

床上的人又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厉害,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透着极致的干渴。

邵斯南沉默地看了他几秒,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然后转身走向房间一角的恒温吧台。昂贵的软底皮鞋踩在吸音极佳的羊绒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音,与他周身的冷硬气场形成了奇妙的反差。他拿起一只透明的水晶杯,接了一杯温度适宜的纯净水——不冷不热,刚好能缓解干渴,又不会刺激到滚烫的喉咙。

他甚至没有思考,“亲自为一个‘物品’倒水”这件事,有多么不符合他的身份和行为模式。在他的认知里,这和他亲自调试一台出现小故障的精密仪器没有本质区别——都是为了确保“物件”能尽快恢复正常功能,以便满足他的使用需求。

邵斯南拿着水杯回到床边,没有试图扶起莫星黎——他觉得没必要,也不想有过多的肢体接触。他只是微微俯身,略显笨拙地将杯沿凑到那干裂的唇瓣边。

清凉的水浸润了干燥的嘴唇,莫星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本能地、急切地汲取着这点甘霖。他的动作有些急切,一部分水没来得及咽下,顺着他消瘦的下颌滑落,滴进衣领里,在浅色的睡衣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邵斯南的眉头又蹙紧了些,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他不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混乱的场面,更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弄脏。但他没有移开杯子,依旧保持着倾斜的角度,直到杯中的水下去了一小半,床上人的呼吸似乎平缓了些,他才缓缓收回手。

喝过水的莫星黎,似乎舒服了些,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脸色的潮红也淡了一点,可呼吸依旧急促而灼热,胸口起伏得厉害。

邵斯南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在这寂静的卧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莫星黎的脸上,那种全然的、任人宰割的脆弱感,又一次清晰地映入眼帘。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那时他还小,母亲还在世,只是常年被抑郁困扰,很少有精神好的时候。母亲曾养过一只名贵的观赏猫,毛发雪白,像一团蓬松的云,性子温顺得很。后来那只猫病了,也是这样无精打采地蜷缩在窝里,奄奄一息,连最喜欢的小鱼干都提不起兴趣。

他记得,那段时间,母亲似乎难得地流露出些许活力,每天都会亲自给猫喂药、换水,甚至会坐在窝边,轻轻抚摸猫的毛发,眼神里带着一丝他从未见过的温柔。

但后来呢?

后来,那只猫因为不小心抓伤了父亲某个情人的手,被父亲当着母亲的面,面无表情地摔在了地上。清脆的骨裂声,还有猫凄厉的叫声,他到现在还记得。父亲当时说的话,更是像刻在他的骨子里:“一件不听话、甚至可能伤人的物品,没有存在的必要。”

冰冷的、绝对的实用主义。在父亲的世界里,情感是多余的累赘,脆弱是致命的缺陷,只有有用的东西,才有存在的价值。

邵斯南的眼神骤然冷却下来,像被投入了一块寒冰,瞬间冻结了所有的情绪。方才那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异样情绪,瞬间被一种熟悉的、更具主导性的厌恶所取代。

他厌恶这种脆弱——厌恶这种需要依赖他人、需要被照顾的软弱状态,厌恶这种会让人产生“怜悯”的、毫无用处的特质。

他更厌恶的是自己——厌恶自己刚才那一瞬间近乎“体贴”的行为,厌恶自己竟然会对一件“物品”产生不该有的情绪。

这背离了他的准则。在他的认知里,一件工具,坏了要么修理,要么丢弃,多余的、不合时宜的“关照”,只会模糊彼此的界限,滋生不必要的麻烦和妄想。他绝不允许这种失控的情况发生。

邵斯南周身的气息重新变得冷硬,像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所有的情绪都隔绝在外。那一点点因高烧和脆弱而偶然撬开的、名为“温情”的裂隙,迅速弥合,甚至冻得比之前更加坚固,连一丝缝隙都没有留下。

他几乎是带着一种“自我修正”般的冷酷,伸出手——不是去探试莫星黎的体温,也不是去调整被褥,而是粗暴地掀开了盖在他身上的厚重恒温被。

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入,侵袭着这具被高热包裹的身体。莫星黎猛地哆嗦了一下,身体下意识地缩了缩,想要重新裹紧被褥获取温暖,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毫不留情地扳正。那只手力道很大,带着不容反抗的强硬,让他无法再蜷缩起来。

“不过是一场发烧。”邵斯南的声音低沉冰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客观事实,“死不了。”

他的动作没有半分温柔,甚至带着几分刻意的惩戒意味——仿佛在用这种方式,抹杀自己方才那片刻的“失常”,将自己拉回原本的轨道。他用指尖粗鲁地擦去莫星黎下颌残留的水渍,那力道不轻,擦得皮肤微微发红,留下几道淡淡的印子。

“脆弱是最无用的东西。”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像是在对昏迷中的莫星黎说教,又像是在对自己重申那条刻在骨子里的铁律,“在这里,没人有资格脆弱。”

也许是他的声音太过冰冷,也许是失去被褥庇护的寒冷实在太过难熬,莫星黎的睫毛颤抖得更加厉害,像风中摇曳的烛火,似乎在挣扎着想要醒来,却又被沉重的病体拖回黑暗的深渊。他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只化作一声模糊的、带着痛苦意味的喘息,轻得像一阵风。

邵斯南盯着他看了片刻,漆黑的眸子里晦暗不明,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是在确认莫星黎没有大碍,还是在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烦躁?

最终,他收回手,仿佛碰了什么不洁的东西一样,从床头柜的消毒盒里抽出一张灭菌湿巾。他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每一根手指,动作细致而认真,像是在彻底清除某种“污渍”,直到指尖的温度恢复到原本的冰凉,他才将用过的湿巾扔进垃圾桶。

做完这一切,邵斯南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看床上的人一眼,仿佛这间卧室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卧室的门无声地合拢,将一室的冰冷、病痛与脆弱,重新锁在了这个封闭的空间里。

床上的莫星黎依旧在寒冷与高热中无助地颤抖,额头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虚幻的、短暂的清凉,可那份清凉早已被更深重的冰冷和孤独所取代。他像一艘在风暴中失去航向的船,只能在黑暗的海洋里随波逐流,看不到一丝希望。

那昙花一现的、几乎不存在的“裂隙”,仿佛从未出现过。

冰层之下,依旧是万载不化的寒冰,没有丝毫暖意。

而邵斯南很清楚,自己是这场权力游戏中的捕猎者,绝不会对猎物心软。哪怕刚才那片刻的“温情”只是错觉,也足以让他警惕——他需要用加倍的冷酷,来重新巩固自己的权威,划清彼此的界限,绝不让任何失控的情绪,影响他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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