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十公主寝宫内烛火摇曳,映得纱帐轻晃,像一层薄雾笼罩着未散的余惊。
林亦瘫坐在榻上,指尖还残留着辣条那熟悉的油渍与辛辣。
她低头看着掌心那包压扁的零食,包装上的“火云邪神”四个字早已褪色,却依旧烫得她心头一颤。
这是她穿越前最后一刻攥在手里的东西——不是毕业论文终稿,不是导师发来的催命邮件,而是一包本该被宿管阿姨没收的宵夜。
她咬了一口,辣意直冲鼻腔,眼尾泛起生理性的湿意。
可这股辣,却让她前所未有地清醒。
“这一世……我不想再卷了。”她喃喃自语,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这寂静的宫殿听,又像是说给前世那个熬通宵改第八版开题报告的自己听。
就在这时,门扉轻响。
阿芜端着药碗走了进来,脚步轻得几乎无声。
她脸色尚有些发白,显然还未从刚才执事太监的盘查中缓过神来。
可当她的目光落在林亦手中那抹刺眼的红油上时,整个人猛地僵住。
药碗差点脱手。
“你、你这……是‘火云邪神’?”她声音发颤,几乎是扑到床前,“不是限量联名款吗?我们公司茶水间上架三分钟就被抢空!我连尝一口都没机会……”
林亦一愣,抬头看她,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
阿芜却已顾不上掩饰,死死盯着那包辣条,像是看到了某种不可能存在的信物。
“这包装……批次编号还在!LH20230715——那是我加班那天的日期!”她声音骤然压低,近乎耳语,“你……你也……经历过996工作模式吗?”
空气凝滞了一瞬。
林亦缓缓放下辣条,指尖轻轻擦去唇边的红油,忽然笑了:“不止996,我是被截止日期逼得熬夜修仙的人,导师很损,组会要人命,论文写到灵魂出窍。”她顿了顿,望着阿芜,“然后猝死了,醒来就成了这个废物公主。”
阿芜怔住,随即眼眶一热,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气般跌坐在脚踏上。
“我也是。”她嗓音哽咽,“上线最后一刻还在跑一个紧急补丁……系统提示‘绑定成功,即将穿越至高武世界,开启飞升之旅’。可我刚落地,就听见洗衣房管事尖叫:‘新来的!灵袍三百件,天亮前洗不完别想睡觉!’”她苦笑,“什么系统?早就不回话了。只有偶尔蹦出半句残缺指令,比如‘完成打坐任务 灵力×1.2’,可没人告诉我怎么打坐、打多久才算完成!”
林亦眯起眼:“所以……你是带着系统穿过来的?”
“是,但失联了。”阿芜摇头,“而且……这个世界不对劲。我偷偷观察过其他宫女。小豆子每天按时‘签到’,就能感受到灵力增长;可另一个侍女挑战护院失败,任务提示‘挑战强者’判定为真,奖励却是当场暴毙——连尸体都化成了灰。”
林亦心头一凛。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闭上眼,在心中默念:“签到。”
无反应。
“领取每日奖励。”
依旧寂静。
她睁开眼,语气平静:“我没有系统。”
阿芜猛地抬头:“不可能!所有人都有!哪怕是最底层的杂役,也会接到‘清扫庭院’这类基础任务!你没有提示音?没有界面?没有数据流感知?”
“什么都没有。”林亦摊手,“我就像……系统看不见的人。”
阿芜瞳孔微缩,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不是没有系统……是你根本不在这套规则里。”她声音发紧,“你是例外。是漏洞。是系统无法识别的存在。”
殿外风起,吹动檐角铜铃,叮咚作响。
林亦却只觉脊背一阵发凉。
如果这个世界真如阿芜所说,是由某种“系统”驱动命运——完成任务得奖励,挑战强者获机缘,勤修苦练步步登天——那么她这个既不接任务、也不涨修为、还能凭空藏匿玉符的人,岂不是彻底偏离了剧本?
她藏玉符的时候,根本没想那么多。
只是本能地觉得“躲起来最安全”。
可现在想来,那一瞬间的空间波动,是否正是系统试图记录却被屏蔽的异常?
她不是废柴。
她可能是……逃逸出程序控制的变量。
两人对坐无言,唯有烛火噼啪炸响一声,惊得阿芜下意识去摸腰间并不存在的终端键盘。
“所以……”林亦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你说的系统,到底是谁写的?它为什么失联?又为什么要选我们?”
阿芜张了张嘴,却答不上来。
她们只知道穿越机制相似——猝死、绑定、降临异界。
可她的系统自始至终都在报错:“世界线紊乱,因果链断裂,功能受限”。
而现在看来,林亦甚至从未被纳入这条链中。
窗外树影婆娑,仿佛有风掠过屋脊。
林亦抬眼望向黑暗深处,忽然想起什么——就在刚才她藏玉符的刹那,似乎有一道极细微的波动扫过心神,像是某种探测被触发又迅速撤离。
她没说出口。
但她知道,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已经盯上了她。
而这盘棋局,或许从她穿越那一刻起,就已经悄然开局。
远处钟声骤响,沉闷而肃杀,划破夜空。
那是刑律司夜巡的信号。
阿芜浑身一抖,慌忙吹熄烛火,钻进纱帐角落:“不能被发现我们在说话……尤其是你现在这个样子……”
林亦没动。
她静静坐在黑暗里,手指轻轻摩挲着袖口内侧那片只属于她的虚空间。
两立方米的小柜子,装得下辣条、话本,也藏得住玉符和秘密。
但她更清楚——
有些东西,终究是藏不住的。
尤其当整个世界的规则,都在等待一个“应该存在”的答案。
而她,偏偏不是那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