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晚了。
“翻江龙”的喊声，被炮弹划破空气的尖啸声盖过。
在他的视野里，只剩下两个不断放大的黑色物体。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缓慢。
他能看见炮弹表面的铸铁痕迹，以及尾部燃烧的引信。
随后，一道白光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
轰隆——！！！
第一枚开花弹，准确地命中了水匪旗舰的船头。
没有剧烈的爆炸声。
而是一种闷响，是物体被向内挤压破碎的声音。
船头厚实的木板在与炮弹接触后，猛地向船体内部凹陷，然后爆裂开来。大量的木屑碎片，混合着血肉，形成了一股冲击波，向着四周扩散。
站在船头的“翻江龙”，连同他那把大刀，最先被这股冲击波击中。
他高大的身体，被瞬间撕裂成碎块。
他没能发出一声完整的叫喊。
这只是一个开始。
紧接着，第二枚开花弹落在了旗舰的中部船舱。
这一次，是真正的爆炸。
弹体内部填充的火药，在引信的作用下，于船舱内被引爆。
轰——！！！
一声比刚才响亮十倍的巨响，让整个河面都晃动起来。
整艘旗舰，像一个从内部被撑破的木桶。
巨大的冲击波将船体从中炸断。燃烧的木板和船员的肢体被抛到几十米高的空中，然后像下雨一样，落回河面。
火焰和浓烟，从断裂的船体中升起。
这艘在黄河上存在多年的水匪旗舰，在几秒钟内，就变成了一堆漂浮在水面上的燃烧物。
河道上，一片寂静。
所有幸存的水匪，都停止了划桨，停止了呼吸。
他们瞪着眼睛，看着那团燃烧的火焰，看着那片被染红的河水。
他们的头领，“翻江龙”，就这么死了。
他们最坚固的旗舰，就这么没了。
被那个铁船吐出两个火球，就没了。
一股寒意，从每个水匪的脚底，传遍全身。
这不是战斗。
这是单方面的摧毁。
他们面对的，不是什么商船，而是一台以钢铁铸造，以火焰攻击的战争机器。
“妖怪啊！”
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变了调的尖叫。
这个声音，像是点燃了炸药的引线。
“跑！”
“快跑！！”
“那东西会吃人！”
前一刻还准备享受财宝和女人的水匪们，此刻精神彻底崩溃了。
他们的士气和凶悍，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被完全粉碎。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调头！快回寨子！”
“别管了！快划船！”
十几艘快船，乱成一团。有的水匪因为惊恐，船桨都拿不稳，掉进了水里。有的船只因为转向太急，直接撞在一起。
他们用尽力气划动船桨，不再有任何队形，像一群受惊的野兽，朝着来时的方向，那片芦苇荡深处，逃窜。
“靖边一号”的甲板上，那些第一次出航的船员，看着眼前的一幕，都还没从刚才的景象中回过神。
太强大了。
这就是“靖边一号”的真正力量。
这就是秦总管和无数工匠，制造出的战争机器。
他们看着那些曾让他们畏惧的水匪，此刻像狗一样逃跑，一股自豪感和安全感，在他们心中升起。
然而，他们的船长，秦月，没有关注那些燃烧的旗舰残骸。
她的视线，投向了水匪逃窜进去的芦苇荡。
她对着身边一名拿着望远镜的亲卫，下达了命令。
“找到他们的老巢位置。”
“是！”
那名亲卫立刻举起黄铜制作的望远镜，对准了远处那片芦苇丛。
在普通人眼中，那里除了芦苇，什么都没有。
但在经过处理的镜片中，一切都清晰可见。
很快，亲卫就有了发现。
“报告船长！”他放下望远镜，汇报道，“方位正东，距离约四里！在芦苇荡的中央，有一片被清理出来的空地，上面建有木寨和瞭望塔！那就是他们的匪巢！”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句话。
一些船员以为，船长会下令追击。
然而，秦月接下来的命令，却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寒意。
她转过身，视线扫过船头那两门刚立下功劳的霹雳炮。
“传我命令。”
她的话语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换装，火油弹。”
“三发连射。”
“覆盖目标区域。”
火油弹。
听到这三个字，负责操炮的两名炮手，身体都轻微地动了一下。
他们很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靖边镇工坊里，最危险，也最残忍的武器。
那是秦总管亲自画出图纸，规定只能在特定情况下使用的武器。
他们没想到，第一次在实战中使用它，是由这位年轻的船长下令。
但军令必须执行。
“遵命！”
两名炮手立刻行动。
他们打开了另一个更加厚重，上面用红漆写着“危险”二字的木箱。
箱子里，整齐地放着三枚与刚才的开花弹不同的炮弹。
它们的弹体更大，呈现出一种青黑色，表面布满了细小的孔洞，里面灌满了某种粘稠的液体。
炮手们用特制的夹具，小心地将一枚火油弹抬起，然后缓缓塞入炮膛。
动作熟练，又带着一丝谨慎。
很快，两门霹雳炮，重新装填完毕。
炮手们快速转动摇杆，根据亲卫报出的方位和距离，调整炮口的角度。
“目标，敌方匪巢！”
“预备——”
秦月举起了手中的指挥刀。
“放！”
轰！轰！
两声巨响之后，炮手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第三枚炮弹的装填和发射。
轰！
三枚青黑色的火油弹，拖着三道黑烟，呼啸着，划破天空，像三颗陨石，飞向了四里之外，那片平静的芦苇荡。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船上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伸长脖子，看着那三道弧线，消失在远方。
几秒钟后。
远方的天空，亮了三下。
没有爆炸声。
只有三团巨大的，橘红色火球，在那片芦苇荡的上空，绽放开来。
下一秒，天空下起了火雨。
无数粘稠的，燃烧着的火油，被爆炸的冲击力，均匀地洒向了下方那座占地几十亩的水匪大寨。
滋啦——！
干燥的芦苇和木制的建筑，在接触到这种火焰的瞬间，立刻被点燃。
火势，以一种无法理解的速度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