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穿越小说 > 我在都市活了亿万年 > 第25章面汤底下煮着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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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如剑,劈开笼罩了江城市一夜的粘稠黑暗。

林半山的身影第一时间出现在了夜市,他那条伤腿的拐杖篤篤地敲击着地面。

空气中,阴气被阳火灼烧后的腥味尚未散尽,地面上那一片片人形的焦痕,是昨夜惨烈战况的无声勋章。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每一个角落,最终停留在了一处井盖的缝隙。

那里,昨夜被顾尘一掌焚为灰烬的鬼仆残骸,竟未随风而逝,反而凝结成了数颗米粒大小的黑色结晶,闪烁着不祥的幽光。

林半山脸色一变,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镊子夹起一枚。

就在触碰的瞬间,一股阴冷刺骨的寒意顺着镊子直冲天灵盖,无数疯狂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低语在他耳畔炸开,心神一阵剧烈的恍惚。

他猛地甩开手,那结晶“叮”的一声掉回地面。

林半山急忙掏出一个符纸包裹,将这些结晶尽数封存,手掌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他沙哑地喃喃自语:“这不是普通的怨念……这不是阴间的力量……是‘门’外的东西,已经开始渗进来了!”

与此同时,城中村那间低矮破旧的小屋里,顾尘正静静地蹲在哑婆的床前。

老人呼吸微弱,仿佛风中残烛,但她的嘴角却挂着一丝安详的笑意,像是沉浸在一个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久远梦境里。

顾尘凝视着她布满皱纹的脸,伸出修长的食指,指尖萦绕着一缕凡人肉眼无法看见的金色微光,轻轻点在了哑婆的眉心。

那微光如水入海,悄无声息地渡入一缕精纯的神魂烙印。

这烙印不能逆转生死,却能像定海神针一般,暂时稳住她即将溃散的生机,延缓那不可避免的衰亡。

做完这一切,天已大亮。

顾尘沉默地推出他那辆饱经风霜的餐车,重新支起摊子。

炉火“呼”的一下重燃,驱散了清晨最后一丝寒意。

他将昨夜盛满罪孽、又被他亲手倒掉的骨汤锅刷洗得锃亮,仿佛要洗去一切因果,随后放入了新购的牛骨与三十六味秘制香料。

其中一味,形如枯草,毫不起眼,却是早已在世间绝迹的洪荒遗种——忘忧草,其真正的功效,并非调味,而是镇压躁动不安的神魂。

一直蜷缩在车底的黑猫阿九,此刻却一反常态,爪子死死抓着那块写着“禁地”的木牌,喉咙里发出阵含着警告的低沉嘶鸣。

它的妖瞳穿透层层砖石,望向城南的方向——在那里,一个废弃的地下停车场深处,昨夜被顾尘重创却未彻底根除的阴脉,正像一条蛰伏的毒蛇,缓缓蠕动。

顾尘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档,只是面无表情地将熬好的第一碗面盛出,汤清面劲,香气四溢。

他没有叫卖,而是将这碗面端正地放在了旁边一张空无一人的小桌上,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吃吧,别客气。”话音落下的瞬间,那碗面竟凭空腾起一缕稀薄的青雾,雾气中,一个模糊的虚影一闪而过,它低下头,对着面碗做了一个啜饮的动作,随即连同雾气一起,彻底消散。

日上三竿,一个身影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却异常坚定地走来。

苏轻烟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她走到摊前,将一枚古朴的铜扣放在了顾尘的案板上,正是她从那影傀身上拼死偷回之物。

“这东西,沾了你的气息。”她喘息着说,“昨晚我做梦,梦见你在昆仑的雪地里写符……写着写着,那些金色的符文,全都变成了血。”顾尘拿起那枚冰冷的铜扣,看也没看,随手就扔进了正在“咕嘟”冒泡的汤锅底料之中,任由滚烫的骨汤将其淹没,一同慢炖。

苏轻烟大惊失色:“你不怕它有毒?或者是什么诅咒的媒介?”顾尘摇了摇头,目光深邃地望着翻滚的汤锅,淡淡道:“最毒的不是毒,是执念。我把这执念煮进面里,吃下这碗面的人,或许就不再那么执着了。”

说着,他好似无意地舀起一勺滚烫的汤汁,对着斜后方的空气猛地一洒——刹那间,金光混着汤汁炸裂,空气中响起三声尖锐无比的惨叫,三只一直潜伏在旁、试图窥探的低阶阴灵连挣扎都来不及,便在人间烟火的香气中被灼烧得魂飞魄散!

江城千里之外,谢家祖陵深处,阴气森森。

谢无咎面无表情地跪在一排灵位前,他身后,整齐地摆放着七具族人的尸身,他们都是昨夜试图强行开启法阵,却遭到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反噬而亡。

这位谢家的代行者猛地撕开上身的黑袍,露出精壮的上身——那上面,竟用朱砂密密麻麻地刻满了镇魂咒文,皮肉早已溃烂。

他咬破手指,用自己的血,在胸口那片由家规组成的“咒文皮肤”上,续写下新的一行字:“守门人已归,吾等非正统。”

一名幸存的年轻守陵人双目赤红,冲他怒吼:“家主!那你昨夜为何不出手杀了他?!我谢家七名好手就这么白死了吗?!”谢无咎缓缓闭上双眼,声音里带着一丝无人能懂的疲惫与恐惧:“我若动手,此刻的江城早已没有活人,百万生魂都会在那一瞬间被抽干,成为他力量的祭品。你们以为,他昨夜清扫全城,靠的是什么惊天法阵吗?”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他什么都没用。他只是以整座城市的人间烟火、万家灯火为引,以百万生灵的精气神为线,织成了一张笼罩天地的无形结界……那样的存在,已经不是术法的范畴,那是‘道’。那样的存在,岂是我们能斩的?”话音未落,供桌上一面用来招引亡魂的黑色幡旗,在完全静止的空气中,“咔嚓”一声,无风自折。

正午时分,阳气最盛。

顾尘难得地收了摊,闭目坐在餐车后调息。

他的神魂沉浸入一片混沌的识海,正在缓缓消化、吞噬昨夜从尸王身上剥离出的记忆碎片。

忽然,就在他触碰到一片关于“影傀”核心的记忆时,一个阴冷的镜像回响在他意识最深处响起,正是那影傀的声音,带着嘲弄与怨毒:“你以为用一锅面汤,就能炼化我的气息?真是天真……可你知道吗,那个哑巴老婆子,她临终前看到的所谓‘久远的阳光’,是你给予的,是你本不该有的温柔。”顾尘的神魂猛然剧震,这话直戳他尘封已久的道心!

“滚!”他爆喝一声,现实中的双眼豁然睁开,双手瞬间结出一个繁复的法印,强行将那段沾染了恶毒低语的记忆碎片从自己识海中剥离,封入汤锅底部一块用来镇压汤气的陨铜之中。

“从此之后,我的善恶,由我自己定。”他沉声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话音刚落,那锅本已平静的汤面,竟“轰”的一声剧烈翻涌起来,汤汁与面条在锅中自行旋转,最终竟自发形成了一个清晰的八卦纹路,一股前所未有的清香扑鼻而来,洗涤心神。

傍晚时分,夜市华灯初上,顾尘重新开摊。

没想到,第一位客人竟是满脸纠结的吴所长。

他手里捏着个本子,吞吞吐吐地凑过来:“顾……顾师傅,跟你说个怪事。从今天早上开始,所里陆续接到二十多个报警电话,内容都差不多,说自己昨晚做了个噩梦,被一个‘穿着围裙的神仙’给救了……还有,还有个小年轻半夜拍夜景,好像拍到你背后……有个写字的巨大影子。”顾尘擦着碗,眼皮都没抬一下,笑了笑:“吴所长,梦都是假的,别当真。”吴所长还想说什么,但看着顾尘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好挠挠头,半信半疑地转身离去。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顾尘的眸光微不可查地一闪,一缕比发丝还细的神魂悄无声息地脱离指尖,附着在了吴所长警服的衣领褶皱之间。

他知道,真正的风暴,还远远没有结束。

几乎在同一时刻,城北的北山玄微观地底深处,那柄镇压着什么的符剑上,一道裂痕又加深了一寸;而一直安静坐在摊位角落帮忙的苏轻烟,她光洁的额头上,那朵只有在特定光线下才能看见的莲花印记,在无人察觉的时刻,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夜色渐深,摊前的食客渐渐散去,喧嚣了一天的夜市终于回归宁静。

顾尘默默地收拾着锅碗,那双看透了阴阳、烹煮过执念的手,在收拾最后一副碗筷时,却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停顿。

他抬起头,望向城中村的方向,那里的灯火早已熄灭,只剩下一片深沉的黑暗。

人间烟火可以织成结界,斩妖除魔,却暖不了一具即将冰冷的身体;神魂烙印可以延缓死亡,安定心神,却无法对抗天地间最公平、也最无情的法则。

热闹落幕,繁华散尽,当神明走下神坛,他所要面对的,是比任何妖魔鬼怪都更加沉重,也更加无力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