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哭嚎,像是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屋子里的喜悦和温馨。
林晚秋和周秀兰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这个声音,村里人谁不认识?
王大壮他娘,牛翠花!
全村出了名的泼妇,撒泼打滚,胡搅蛮缠,就没她不敢干的事。
“这……这个老虔婆怎么来了?”周秀兰的声音都在发抖。
她平时自诩厉害,但在牛翠花面前,那也是小巫见大巫。
牛翠花是真敢躺在地上打滚,往自己身上抹泥巴,抱着你的腿不让你走的那种人。
林晚秋更是吓得一把抓住了江辰的胳膊,紧张地说:“江辰,你……你别出去,她就是来闹事的!”
江辰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倒不是怕牛翠花,一个农村泼妇而已,他有的是办法对付。
他是烦。
好不容易把儿子救回来,一家人刚有点安生日子过的苗头,这些苍蝇就又嗡嗡地凑上来了。
“江辰!你个缩头乌龟!你给我滚出来!打了人就想躲起来吗?我告诉你,没门!今天你要是不给我儿子一个说法,我就一头撞死在你家门口!”
牛翠花一边嚎,一边“砰砰砰”地砸着院门。
院门是木头做的,被她砸得直晃悠,好像随时都要散架。
随着她的叫骂声,院子外面很快就聚集了一堆看热闹的村民,三姑六婆,闲汉懒汉,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里瞅,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江家那个酒鬼,今天把王大壮给打了!”
“真的假的?他敢打王大壮?王大壮可是村里一霸啊!”
“可不是嘛!听说打得可惨了,胳膊都给打折了!”
“我的天,这江辰是喝了多少酒啊,胆子这么肥?”
“我看八成是疯了,这下牛翠花找上门来,他家可没好日子过了。”
这些议论声,一字不落地传进屋里。
周秀兰的脸更白了,她急得在屋里团团转:
“这可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啊?牛翠花就是个滚刀肉,沾上了就甩不掉啊!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该让你打人!”
她又开始埋怨江辰。
林晚秋听了,心里不舒服,忍不住顶了一句:
“妈!要不是王大壮他们上门欺负人,江辰会动手吗?他们想冲进屋里的时候,您又不是没看见!”
“我……”周秀兰被噎了一下,没话说了。
确实,当时王大壮那伙人的嘴脸,她也看着来气。可她还是怕啊。
江辰拍了拍林晚秋的手,示意她安心。
然后,他转身对周秀兰说:“妈,你和晚秋在屋里照顾小宝,哪儿也别去。外面的事,我来处理。”
说完,他拉开门栓,打开了堂屋的门。
外面的天已经擦黑,院子里光线昏暗。
江辰就那么平静地站在门口,看着院门外那个撒泼的身影。
牛翠花见门开了,叫骂声更大,一屁股就坐在了江辰家门口的泥地上,双手拍着大腿,开始干嚎。
“哎哟喂,大家快来看啊!没天理了啊!这个江辰,自己是个窝囊废,天天喝酒,现在还学会打人了啊!”
“我儿子好心好意来看他家孩子,他二话不说就把我儿子往死里打啊!”
“我可怜的儿子啊,现在还躺在家里哼哼唧唧,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啊!这以后可怎么活啊!”
她一边哭嚎,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瞄着江辰的反应。
在她想来,江辰这个窝囊废,被她这么一闹,肯定吓得腿都软了,不是赶紧出来赔礼道歉,就是躲在屋里不敢出声。
可她没想到,江辰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眼神冰冷地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那眼神,看得牛翠花心里莫名地有点发毛。
这……这还是那个见了人就低着头,话都说不利索的江辰吗?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也觉得奇怪。
今天的江辰,好像是有点不一样。腰杆挺得笔直,整个人看着就有一股说不出的气势。
牛翠花闹了半天,见江辰不接招,有点沉不住气了。
她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指着江辰的鼻子骂道:
“江辰!你个哑巴了?你打了我儿子,今天必须给个说法!要么,赔钱!五十块钱,少一分都不行!要么,就跟我去见村长,去公社!让你去蹲大牢!”
五十块钱!
人群里响起一阵抽气声。
这年头,一个壮劳力在生产队干一年,也就挣个百八十块钱。她一张嘴就要五十,这简直是抢钱!
林晚秋在屋里听到这话,气得浑身发抖,就想冲出去跟她理论。
江辰却抬手拦住了她。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但很清晰:“王大壮是自己上门找打的。他想干什么,你心里清楚,他自己心里更清楚。”
“你放屁!”牛翠花立刻尖叫起来,“我儿子就是好心!是你江辰发酒疯,不识好人心!”
“是吗?”江辰嘴角扯出一个冷笑,
“那把他叫来,我们当着全村人的面,对质一下。看看他敢不敢说,他今天来我家,是不是想趁我媳妇一个人在家,动什么歪心思!”
这话一出,人群里顿时一片哗然。
王大壮那点花花肠子,村里人谁不知道?他整天围着林晚秋献殷勤,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经江辰这么一点,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八成是王大壮想趁着江家孩子病重,林晚秋六神无主的时候占便宜,结果没想到,踢到了铁板上,被突然“清醒”的江辰给揍了。
牛翠花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当然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德性。
“你……你血口喷人!你这是污蔑!”她色厉内荏地喊道。
“我是不是污蔑,把他叫来一问便知。”江辰步步紧逼,
“怎么?你不敢叫他来?还是他自己做了亏心事,不敢见人?”
“我……”牛翠花被堵得哑口无言。
就在这时,人群后面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吵什么吵!一个个都吃饱了撑的是吧!围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一个身材微胖,穿着四个兜中山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正是下溪村的村长,李满仓。
李满仓身后,还跟着两个民兵。
显然,是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把村长给叫来了。
牛翠花一看到村长,就像看到了救星,立马又换上了一副哭丧的脸,扑了过去。
“李村长!李村长你可要为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啊!”她抱着李满仓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江辰他……他无法无天了!他把我儿子打成重伤,现在还耍无赖,不认账啊!”
李满仓皱着眉头,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
他看了一眼哭天抢地的牛翠花,又看了看门口站得笔直的江辰,脸色沉了下来。
这两家都是村里的老大难。
牛翠花是出了名的搅屎棍,江辰是出了名的窝囊废。
现在窝囊废把搅屎棍的儿子给打了,这事可不好办。
他清了清嗓子,摆出村长的架子,对着江辰喝问道:
“江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打王大壮?你知不知道打人是犯法的!”
他一上来,就把帽子扣在了江辰头上。
这也是他一贯的和稀泥作风,先压住看着好欺负的一方。
在他看来,江辰就是那个好欺负的。
然而,江辰的反应再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没有害怕,也没有辩解,只是平静地看着李满仓,反问了一句:
“李村长,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有人三更半夜,带着人闯进我家,意图不轨,还想对我媳妇动手,我为了保护家人,出手还击,这算犯法吗?”
李满仓愣住了。
他没想到江辰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反问他。
而且,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