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刺破控制室的寂静。
江逸的手指刚从通讯键抬起,主屏幕中央突然跳出猩红警告框:“主时钟偏移|音频延迟0.8秒|无法热修复”。他瞳孔一缩,立即调出系统权限日志,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滑动。后台记录显示无内部操作异常,防火墙未被穿透,设备端口也未发现非法接入痕迹。
不是技术失误,也不是常规入侵。
是精准干扰。
他抬眼望向监控画面,舞台上的顾明川正随升降台缓缓上升,吉他斜挎在肩,抒情段落即将开始。女团五人已在侧台准备就位,下一组镜头切换后就是六人合唱。如果音频不同步问题不能在三十秒内解决,整段表演将彻底崩塌。
弹幕瞬间炸开。
“音画对不上了!”
“耳机里根本没法听!”
“这都修不好?直播组下岗吧!”
江逸余光扫过候场区,叶蓁蓁闭着眼,右手三指轻轻敲击大腿外侧,节奏稳定得像节拍器。她没戴耳返,也没看流程表,只是静静站着,仿佛外界的混乱与她无关。
他忽然想起周慕云三个月前随口提过的一句话:“那丫头耳朵比示波器还准。”
内通频道接通。“叶蓁蓁,准备清唱接轨。”
她的手指停住,睁开眼,目光直视控制台方向,点头。
没有多余动作,也没有确认指令。
江逸按下广播静音键,切断所有监听信号推送。他知道,这一刻不能有任何外部声音干扰她的判断。
舞台灯光流转,顾明川的独唱进入尾声,伴奏渐弱。导播屏显示倒计时:12秒后切入合唱段。
叶蓁蓁摘下挂在脖子上的备用麦克风,深吸一口气。
7秒。
她微微仰头,喉部肌肉绷紧。
3秒。
第一声清唱切进残存混响——
干净、透亮、毫无迟疑。
一个升F调的长音稳稳压住失序的旋律线,像一根钢丝横贯混乱的声场。后台音频波形图剧烈震荡后开始收敛,相位偏差从0.8秒迅速回落至可接受范围。
林初夏盯着AR界面,手指飞快操作。“她在用声音反推节拍基准!”她低声说,“把残余频率当参考源重新锚定整轨节奏……这根本不是人在唱歌,是活体校音仪。”
江逸盯着数据流回稳曲线,没说话。他知道,这种级别的听觉能力早已超出普通音乐素养范畴。这不是训练出来的,是天赋本身在对抗系统的崩溃。
弹幕刷屏速度骤然放缓。
“等等……她是不是在救场?”
“刚才那一嗓,音准没飘一点?”
“我耳机里的声音慢慢对上了……”
第二句歌词出口时,其余四名女团成员终于反应过来,默契地压低和声,让主旋律完全由叶蓁蓁牵引。音响阵列自动识别到新的声频基准,开始同步调整输出参数。
林初夏迅速将她的声频设为临时主控源,反向注入调音系统。“V2.2模型启动,生物基准补偿生效。”她喃喃道,“原来人也能当原子钟用。”
江逸的目光落在控制室另一侧的周慕云身上。
这位向来冷脸相对的制作人正死死盯着声谱分析仪,左手不自觉地摩挲着左耳的翡翠耳钉。他的呼吸变重,肩膀微微前倾,像是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当叶蓁蓁完成第三句转音时,周慕云猛地站起身,手指在个人终端上快速输入指令。他调出了过去两年所有录音室数据,逐一比对叶蓁蓁每一次发声的基频记录。
每一轨,标准A4=440Hz误差均小于0.1音分。
没有一次需要后期修正。
他盯着屏幕,嘴唇微动:“三十年了……终于等到一个不用被‘修’的人。”
指尖落下,电子表格自动生成《收徒申请》,标注“紧急通道提交”,发送至私人档案加密库。
舞台上,合唱段顺利推进。观众席的骚动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整齐划一的应援灯海。镜头切到特写,叶蓁蓁的脸颊泛红,额角渗出细汗,但眼神清明,咬字依旧精准。
江逸低头查看权限追踪进度。林初夏的声音从耳机传来:“那个U盘的日志还在解析,但可以确定,写入时间是凌晨三点十八分,设备间门禁记录显示只有高级权限卡能进入。”
他没回应。
五个人拥有高级权限卡。
现在,又多了一个无法解释的变量。
顾明川走下升降台,站在侧台边缘,手里还握着吉他。他看着叶蓁蓁退回候场区的身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琴颈。刚才那一段清唱,他听得最清楚——那不是补救,是重建。
苏晚棠递上毛巾,叶蓁蓁接过,擦了擦脸,一句话没说。她的手有些抖,但不是因为紧张,而是长时间高度集中后的生理反应。
“你还记得第一次听她唱歌是什么时候吗?”苏晚棠忽然问。
江逸没回头。“去年试音房,她唱了一段没人听过的老歌。”
“周老师当时就说,这耳朵生错了时代。”
江逸沉默片刻。“现在,它正好赶上这个时代。”
林初夏摘下AR眼镜,手套边缘的线头又裂开一截。她没注意,只是把刚才的数据模型重新归档,命名为“V2.2-生物基准补偿模型”。系统提示存储成功时,她才发觉指尖有点凉。
控制室的冷气似乎更足了些。
江逸正要下令全面排查所有信号中继节点,通讯频道突然震动。一条加密消息跳入终端预览栏,标题只有三个字:**医疗账单**。
他眉头微皱,手指悬在查看键上方,却没有点开。
他知道这条信息不该出现在这里。
更不该在这个时间点弹出。
但他没动。
舞台上的表演仍在继续,灯光流转,音轨稳定。观众的欢呼一波接一波,直播观看人数突破峰值。大屏右下角的实时评论区,最新一条弹幕缓缓浮现:
“刚才那个女生,是不是一个人扛起了整场演出?”
江逸盯着那行字,缓缓合上终端盖板。
他的左手搭在控制台边缘,机械表滴答作响,频率与心跳一致。
叶蓁蓁靠在墙边,闭上眼,手指再次轻轻敲击大腿。
这一次,节奏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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