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灵异小说 > 雾锁旧楼 > 第38章:星图下的接力棒
换源:


       晨光穿透云层时,晓星正在整理“世界花田”的观测日志。竹制的架子上摆满了玻璃瓶,每个瓶子里都装着不同土壤培育出的向日葵幼苗,标签上写着坐标:漠河(5258N)、三亚(1810N)、巴黎(4851N)、布宜诺斯艾利斯(3436S)……最右边的瓶子里,是用槐安里老槐树底下的黑土种的,幼苗茎秆最粗,叶片却带着点浅黄,像个倔强的本地娃。

“晓星姐,你看这组数据!”小禾举着检测仪跑过来,屏幕上的曲线像条跳动的鱼,“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幼苗夜间呼吸速率是咱们本地的三倍!是不是因为南半球现在是夏天?”

晓星接过检测仪,指尖划过屏幕上的波峰:“不止。那边的土壤含沙量高,保水性差,幼苗得在夜里拼命吸收水分,呼吸速率自然高。你记不记得张爷爷说过,‘种子到了新地方,都会长出适应环境的本事’?”

小禾挠挠头笑了:“难怪它叶子边缘有点卷,原来是在练抗旱的本事啊!”

两人正说着,老邮差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来了,车后座的帆布包鼓鼓囊囊的。“晓星丫头,阿根廷寄来的包裹,还有一封给张爷爷的信。”他把包裹递给晓星,又从邮袋里抽出个牛皮信封,“张爷爷在茶馆吧?我去给送去。”

包裹里是个陶制的花盆,盆壁上刻着向日葵花纹,盆底贴着张纸条:“用安第斯山脉的火山灰混了本地黑土,试试能不能让‘世界花’长出带火山印记的花瓣。”晓星摸着盆壁的刻痕,忽然发现花纹里藏着行小字:“祖父说,1992年刘静女士送的‘初心’籽,长出的花盘总朝着东方,像在看故乡的方向。”

她把花盆放在窗台最显眼的位置,正对着老槐树的方向。阳光爬上花盆,把刻痕里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流动的星图。

茶馆里,张爷爷正给老伙计们读信。信纸是泛黄的牛皮纸,字迹带着点颤抖:

“老张:见字如面。上次你寄来的‘世界花’种子,在火山灰里发了芽,花盘边缘的花瓣带着点红,像火山喷发时的霞光。我让孙子给花盘拍了照,你看照片里的螺旋纹路,是不是和当年咱们在槐安里种的第一茬向日葵一模一样?

还记得不?1987年大旱,咱们挑着水桶往地里送水,你总说‘向日葵这东西,有股子认死理的劲,只要根还在,就肯定能开花’。现在我信了,哪怕长在火山边上,它也照样能把花盘抬得高高的。

孙子说要学农业科技,我让他报了中国的大学,下个月就去槐安里找你。他想看看那棵老槐树,说要把火山灰里长出的花籽埋在树下,让根扎得更深些。”

张爷爷读着信,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这老东西,都八十了还学年轻人搞‘种子外交’……”

老伙计们都笑了,有人说:“等他孙子来了,我把祖传的浇花秘方传给他!”有人接话:“让他住我家隔壁,我家院子大,能种半亩地!”

晓星抱着花盆走进来时,正听见这话,便笑着说:“张爷爷,阿根廷的朋友把火山灰花盆寄来了,咱们下午就把‘世界花’移进去吧?”

“好!好!”张爷爷直起身,“让老伙计们都来搭把手,顺便把花田北边的引水渠修修,别让火山灰里的宝贝根须渴着。”

午后的花田热闹得像过节。男人们扛着锄头修水渠,女人们提着篮子往地里送茶水,孩子们则围着晓星,看她小心翼翼地把幼苗从玻璃瓶移进陶盆。陶盆里的火山灰带着点硫磺味,混着槐安里的黑土,竟有种奇异的清香。

“晓星姐,你说这花能长出红色花瓣不?”小禾蹲在旁边,手里拿着放大镜观察根系,“要是能成,咱们就能培育出彩虹色的向日葵了!”

“说不定呢。”晓星往土里掺了把腐熟的槐树叶,“张爷爷说,他和阿根廷的老朋友年轻时总争论‘向日葵能不能开出两种颜色’,今天也算圆了他们的念想。”

水渠修到一半,王伯突然喊了一声:“快看天上!”众人抬头,只见一群鸽子从云层里钻出来,翅膀上都系着小红布条,像一群会飞的火苗。

“是信鸽协会的老李!”有人认出了领头的鸽子,“他说要给咱们花田送‘空中种子’!”

鸽子盘旋着落下,老李的儿子小李从鸽笼里掏出个小布包,递给晓星:“这是新疆石河子寄来的‘沙漠金’种子,我爸说这品种能耐四十度高温,花瓣是蜜色的,正好和你们的火山红配一对。”

布包里的种子像小瓜子,饱满得发亮。晓星接过时,指尖触到布包上绣的字:“沙里能长出金,土里能长出情。”

“我爸还说,”小李指着远处的老槐树,“当年刘静阿姨去新疆支教,临走时给学生们带了袋槐安里的向日葵籽,说‘要是想老师了,就种棵向日葵,它朝着太阳长,就像老师看着你们长’。现在那些学生都成了种粮大户,每年都往各地寄种子,说要让刘静阿姨的向日葵开遍全国。”

晓星把“沙漠金”种子放进陶罐,忽然觉得手里的种子沉甸甸的。这哪里是种子,分明是串在时光线上的接力棒,从1987年的槐安里,传到新疆的戈壁,又传到阿根廷的火山边,现在,正传到自己手里。

傍晚时,引水渠修好了。清澈的渠水顺着坡度流进花田,在夕阳下闪着碎金般的光。晓星把火山灰花盆放进水渠边的沃土中,刚浇了第一瓢水,就看见陶盆壁上的向日葵花纹似乎活了过来——那些刻痕里渗进了水,竟隐隐透出红色,像花瓣正在慢慢舒展。

“动了!动了!”孩子们惊呼起来。晓星凑近一看,果然,最外层的花瓣嫩芽正顶着层薄皮,透出抹极淡的绯红,像胭脂染过的指尖。

张爷爷拄着拐杖走过来,看着花盆喃喃道:“老伙计,看见了不?咱们输了,向日葵真能开出两种颜色……不,是开出整个世界的颜色。”

这时,小李的手机响了,是老李打来的视频电话。屏幕里,老李站在自家的向日葵田里,身后是望不到头的金色花海,花间插着块木牌,写着“槐安里分支”。

“晓星丫头,”老李的声音带着风声,“我刚收到漠河的消息,他们培育出了‘雪顶’向日葵,花盘顶上的花瓣是白的,像顶着层雪!等秋天,让小木给你们送种子去!”

视频里,小木举着朵“雪顶”向日葵出现在老李身后,笑着挥挥手:“晓星姐,这品种特抗冻,零下二十度都冻不死根!我还发现它能跟着北极星转,晚上也不蔫!”

挂了电话,晓星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北斗七星已经升了起来,像个巨大的勺子挂在花田上空。她忽然明白,为什么刘静当年总爱在种子袋上绣星图——那些散布在世界各地的向日葵,不就像天上的星星吗?看似分散,实则被同一片星空连在一起,朝着同一个方向生长。

“晓星姐,你看!”小禾指着火山灰花盆,陶盆上的刻痕已经完全变成了红色,像有朵花在盆壁上悄然绽放,“它真的在变颜色!”

晓星蹲下身,轻轻抚摸那些发烫的刻痕。她知道,这不是魔法,是种子在土壤里扎根的声音,是跨越山海的约定在发芽,是无数双捧着种子的手,在时光里紧紧相握。

夜色渐浓,花田亮起了灯笼,像撒了一地的星星。张爷爷带着老伙计们在树下摆了桌,桌上放着刚摘的向日葵籽,炒得喷香。小李给大家分着信鸽带来的明信片,上面印着各地花田的照片:漠河的雪地里,向日葵顶着冰碴开花;三亚的海滩边,花盘追着海浪的方向转动;巴黎的公园里,金发小孩举着向日葵喂鸽子……

“来,干杯!”张爷爷举起茶杯,“为了能开出全世界颜色的向日葵,也为了把种子传给咱孙子的孙子!”

“干杯!”众人的笑声混着虫鸣,像首温暖的歌。

晓星喝着茶,看着窗外的灯笼映在水渠里,像条流动的星河。她忽然想起刘静日记的最后一页写着:“每颗种子都有翅膀,能飞到想去的地方,但只要根还在,就能开出一样的花。”

此刻,风从老槐树的枝叶间穿过,带着向日葵的清香,掠过每个人的脸颊。晓星知道,这风里藏着无数个故事——关于1987年的抗旱,关于1992年的离别,关于2023年的火山灰花盆,还有那些尚未发生的、属于明天的故事。

而她,和小禾,和小李,和世界各地捧着种子的人,都是这些故事的续写者。他们手里的接力棒,早已不是简单的种子,而是跨越经纬的牵挂,是刻在年轮里的约定,是无论走到哪里,都记得“从哪里来”的初心。

夜深了,花田渐渐安静下来,只有水渠里的水还在轻轻流淌,像在哼着首古老的歌谣。火山灰花盆里的幼苗,在月光下舒展着新叶,最顶端的嫩芽,正朝着北斗星的方向,悄悄生长。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