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庙的晨雾尚未散尽,叶无垢已将蟠龙九节杖竖在殿中。杖身龙纹在五色炁流中缓缓舒展,仿佛活过来一般,每片龙鳞都渗出细碎的金光。叶无垢枯瘦的手指在杖头陨铁晶石上轻轻一叩,那晶石便如心脏般搏动起来,将周围的炁流引成一道漩涡,正锁沈砚眉心。
“《龙甲神章》非简单口授耳传之法,需以炁为引,烙印于识海。”叶无垢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羊皮卷和叶无垢掌心的三枚铜钱突然悬浮而起,在沈砚眼前组成一个旋转的卦象,“凝神,守一,莫要抗拒。”
沈砚依言闭上眼,话音刚落,羊皮卷与三枚铜钱浮空,旋成卦象罩向沈砚。下一秒,陨铁晶石射出道紫金光柱,穿透他的眉心。没有疼痛,只有一股清凉如溪的暖流顺着脊椎蜿蜒而下,所过之处,四肢百骸的疲惫尽数消散。他的识海之中,竟浮现出无数蝌蚪状的古篆,这些文字并非静止,而是如游鱼般穿梭,最终组成一幅奔腾的巨龙图腾——龙首高昂处,正是那面青铜六壬盘的虚影,十二地支的纹路与巨龙鳞片完美重合,发出震耳欲聋的龙吟。
“此乃《龙甲残章》总纲,名唤’龙脉图‘。”叶无垢的声音仿佛从识海深处传来,“你灵根已开,便可直接沟通天地炁流,但切记,初修者如稚子握剑,稍有不慎便会被炁反噬。”
沈砚试着按照识海中的指引,意念微动,想要牵引一缕震木炁。谁知念头刚起,庙外的银杏林便突然掀起一阵狂风,千万片叶子化作翠色流光,争先恐后地涌入庙门,在他周身凝成一个旋转的光茧。光茧之内,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每片叶子蕴含的生机,它们顺着皮肤的毛孔钻进体内,沿着经脉游走,最后汇入右臂的罗盘刺青中。
刺青突然发烫,十二地支的符号挨个亮起。当“子”字亮起时,沈砚感觉脚下的土地产生共鸣,无数细微的土黄色光点从青砖缝隙中渗出,和银杏叶的翠色炁流缠绕在一起;“丑”字亮起时,空气中的艾草味突然变浓,一股带着陈腐气息的土行炁顺着蟠龙杖涌来,在他丹田处凝成一颗黄豆大小的光球。?
“不能贪多!”叶无垢突然低喝,手中枯枝在香灰上重重一划。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沈砚和外界的炁流隔开,那些奔涌的流光一下子没了目标,在庙里冲撞了一会儿,最后变成漫天星火消失了。“你臂上这罗盘异纹,不可再让其他人看见。”?
话音刚落,沈砚猛地睁开眼,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低头看向丹田,那颗土黄色光球还在慢慢旋转,暖流不断从里面涌出,流遍全身。而右臂的刺青已经恢复黯淡,只有“子”“丑”二字还残留着淡淡的光晕。?
“你所负之灵根,对炁流的吸引力远超常人,这是你的优势,也是最大的危险。”叶无垢把枯枝扔回篝火,火星溅起,映出他灰白瞳孔中复杂的神情,“刚才你要是不收手,再过一会儿,这山神庙就会被你引来的炁流夷为平地,你自己也会被炁流撑爆经脉。”?
沈砚这才感到后怕。刚才他只觉得浑身舒服,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失控了。?
“修行这条路,其实是在和天地争夺力量。但自然之道,过犹不及。”老者捡起一片飘落的银杏叶,叶片在他掌心变成一道翠色炁流,“你看这些草木,吸收雨露,争夺阳光,才能长得高耸入云。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其实修行之道,不在于引来多少炁,而在于‘调和’二字——调和自身与地脉,调和五行与阴阳。”?
他屈指一弹,一道翠色炁流射向沈砚。这次,沈砚不敢大意,立刻集中精神按照识海里的法门引导。炁流刚进入体内,他就试着用丹田的土黄色光球去触碰,两者相遇的瞬间,翠色和土黄交织成一道碧金色的暖流,温顺地沿着经脉循环一周,最后融入光球,让光球变大了一点。?
“不错。”叶无垢微微点头,“木克土,却也能泄掉多余土炁,助你稳固自身。《龙甲残章》首重调和,你需时时谨记,兼修五行,调和万物,这就是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
说话间,庙外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啼鸣。沈砚抬头望去,只见一只翼展有一丈多的怪鸟正在云海上方盘旋,鸟喙像弯钩,羽毛是暗紫色的,每片羽毛上都布满了眼睛状的斑纹。那些斑纹转动着,看向山神庙的方向,透着贪婪的红光。?
“是‘窥炁枭’。”叶无垢的脸色沉了下来,蟠龙杖重重顿地,杖头陨铁晶石发出急促的嗡鸣,“这种鸟以修士散逸的炁流为食,刚才你引动天地炁流,肯定被它闻到了踪迹。”?
窥炁枭又啼叫一声,双翼扇动时,数道紫色光刃从羽毛的斑纹中射出,直冲向庙门!
紫色光刃划破晨雾的刹那,叶无垢猛地将蟠龙杖横在胸前。杖身龙纹骤然暴起,九节木杖如同活龙摆尾,杖头陨铁晶石喷出半透明的炁盾。光刃撞在盾面的瞬间,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化作漫天紫星簌簌坠落。?
“此禽食人,犹好修士。”老者的声音混着咬牙声,灰白瞳孔里金芒乍现,“它羽毛上的瞳纹能映照人心破绽,你切记莫要与它对视!”?
沈砚刚要低头,却见那些坠落的紫星并未消散。它们在地面蠕动成无数细小的眼睛,瞳孔里赫然映出考古队队员们七窍流血的模样——正是青铜罗盘异变时的惨状。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他的右臂突然剧痛,罗盘刺青里的“寅”字竟自行亮起,射出一道青光撞上地面的瞳纹。?
滋滋——青光与瞳纹相触的地方冒起白烟,那些诡异的眼睛瞬间消融,空气中弥漫开烧糊的腐肉味。窥炁枭发出一声愤怒的嘶鸣,双翼拍打间卷起黑色风暴,风暴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人脸,皆是被它吞噬的残魂。?
“它在引动你的心魔!”叶无垢将三枚铜钱抛向空中,铜钱在空中组成一个稳固的三角,“快引炁流入丹田,守住本心。”?
沈砚依言凝神,丹田处的土黄色光球猛地收缩,突然,一股暖流顺着经脉自丹田直奔右臂。当炁流注入右臂刺青的瞬间,“卯”“辰”二字接连亮起,与先前的“子”“丑”“寅”组成一道残缺的圆环。盘面上浮现出半只青色龙爪虚影,爪尖弹出三寸寒光,竟将逼近庙门的黑色风暴撕开一道裂口。?
“好!”叶无垢见状精神一振,蟠龙杖在地面重重一顿,杖身龙纹全部亮起,还不待叶无垢施展,窥炁枭突然俯冲下来。它张开布满倒刺的巨口,口中竟垂下无数条透明触须,触须末端结着青铜色的小肉瘤,随着窥炁枭的动作,竟都似铃铛般摇晃起来,但这些肉瘤摇晃时时发出的声音并非清脆,而是像无数指甲刮擦玻璃,听得人识海刺痛。?
沈砚只觉识海里的龙脉图剧烈震荡,那些蝌蚪古篆开始紊乱。他猛地咬破舌尖,用疼痛强行稳住心神,同时将更多炁流吸纳注入丹田,刺青处亦源源不断从丹田处抽取炁流。“巳”字亮起的刹那,刺青中飞出无数细小的青色光点,光点在空中组成一张巨网,将窥炁枭的触须牢牢缠住。?
“就是现在!”叶无垢腾空跃起,蟠龙杖化作一道流光,杖头陨铁晶石精准地撞上窥炁枭的鸟喙。只听一声闷响,那坚如精钢的鸟喙竟被撞出一道裂纹,几滴暗紫色的血液滴落地面,将青砖腐蚀出冒烟的孔洞。?
窥炁枭吃痛,发出一声凄厉的啼鸣,沈砚此时感觉到与刺青的联系突然变强,仿佛有个声音在识海里催促他乘胜追击。他下意识地伸手向前一抓,刺青中的“午”字骤然爆发出耀眼的红光,一条赤色火龙从盘面上跃出,顺着他的手臂飞向天空,正好缠住窥炁枭的翅膀。?
火龙灼烧的剧痛让怪鸟彻底疯狂。它剧烈挣扎着,翅膀上的瞳纹全部睁开,射出密密麻麻的紫色光刃。山神庙的屋顶本就破败,此刻更是被光刃削得粉碎,瓦片纷飞中,沈砚瞥见庙外的银杏林不知何时变得一片漆黑,那些金黄的叶片竟都化作了黑色的蝙蝠,正密密麻麻地朝着这边聚集。?
“不好!是‘腐叶蝠’!”叶无垢脸色骤变,“这些孽畜是窥炁枭的伴生邪物,专喜吸食精血——快随我走!”?
老者一把抓住沈砚的手腕,蟠龙杖在地面画出一个复杂的符文。符文亮起时,两人身周竖起一道光幕,沈砚抬头望了一眼,只见窥炁枭已挣脱火龙,正与腐叶蝠一起扑向两人,而这时,沈砚眼前一闪,已然到了另一处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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