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车顶上，像有人拿铁锤敲打铁皮屋顶。林默把车停在三百米外的废弃加油站，熄火后没急着下车。他从口袋里摸出那张匿名终端发来的指令卡，指尖划过“逾期自毁”四个字，纸面立刻泛起一层微弱的荧光，随即暗下去。
他推门下车，风裹着雨水劈头盖脸砸来。黑色西装瞬间湿透，但他步伐没乱。右手插在外套内侧，握着周明远给的电磁干扰器——这玩意儿长得像个老式MP3，按钮还掉了半边，开机时得用指甲戳。
孤儿院铁门锈死了，锁链缠得跟麻花似的。林默蹲下身，把干扰器贴在锁扣下方，按下启动键。设备嗡了一声，屏幕闪出“信号屏蔽成功”，接着整片区域的监控探头集体失灵，红灯全灭。
他翻过墙头落地时膝盖微屈，动作轻得像猫。院子里杂草长得比人高，雨水顺着枯叶往下淌，在泥地上打出一个个小坑。正前方是主楼，二楼东侧那扇窗——档案室B区，第三排柜，编号107。
他贴着墙根走，绕到侧窗。玻璃碎了一角，正好够人钻进去。进屋后脚踩在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空气里有股陈年纸张和霉味混在一起的气息，像是被封存了二十年的记忆突然被人掀开一角。
走廊尽头是楼梯，扶手上的漆剥落大半。他一步步上去，每一步都避开中间那块会响的地板。二楼走廊更暗，只有窗外偶尔划过的闪电照亮墙面斑驳的痕迹。B区档案室门虚掩着，门把手上积了层灰。
推门进去，一排排金属柜立在阴影里，编号模糊不清。他打开手机照明，光束扫过柜体，灰尘在光柱中飞舞。B-3，第三排，他数到第107号柜前停下。
抽屉拉不动。
他皱眉，用力再试一次，依旧纹丝不动。锁芯可能生锈了，也可能被人动过手脚。他从鞋垫下抽出一把薄如刀片的撬锁工具，插进缝隙慢慢推进。咔哒一声，锁芯松动，但抽屉仍卡着。
就在这时，胸口的吊坠猛地一烫。
系统光幕直接炸开在视野中央：【检测到时空悖论危险】
红色警告框不断闪烁，下方滚动着无法解读的乱码，像是某种加密协议正在强行加载。
林默没动，也没慌。他见过太多系统异常——上周它还在半夜自动播放他小学运动会的录像。但这次不一样，警告后面跟着一行小字：**关联记忆源触发，禁止访问**。
他低头看抽屉，手指仍在锁孔里。冷汗顺着太阳穴滑下来，混进雨水。
“你爸妈那晚来办领养手续……说要带走两个孩子。”
这句话毫无预兆地撞进脑子里，不是回忆，也不是幻觉，更像是某个早就埋好的程序突然被执行。
他甩了甩头，继续撬锁。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终于，抽屉“啪”地弹开一条缝。
他伸手去拉，却听见轮椅碾过地板的声音。
回头，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个穿病号服的小女孩，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毯子。她看起来二十出头，脸色苍白，眼睛很大，手里抱着一本画册。
林默没说话，也没靠近。
女孩抬起手，翻开画册。第一页是一家人站在孤儿院门口的场景，父母牵着两个孩子，笑容灿烂。第二页，车祸现场，一辆黑色轿车撞上护栏，玻璃碎裂，驾驶座上的男人手里攥着半块车牌。
第三页，西装男子站在火葬场外，面容冷峻，身旁三个孩童低头站立。其中一个男孩穿着蓝白校服，背影熟悉得让林默喉咙发紧。
那是他七岁时的照片。
画册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一行铅笔字：“哥哥，你迟到了二十年。”
林默盯着那行字，手指无意识收紧，撬锁工具硌进了掌心。他想问话，却发现嗓子干得发不出声。
这时，身后传来拐杖点地的声音。
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是院长。她撑着拐杖，左腿微微颤抖，目光落在林默脸上，嘴唇动了几下，才挤出声音：“你……你还记得我煮的姜茶吗？”
林默没回答。他记得一点片段——雨天，热腾腾的杯子，女人轻声说“喝完就不怕了”。
“那天晚上，你父母来了。”院长声音发颤，“他们签好了领养协议，要带你们两个走。一个是星遥，另一个……是你亲妹妹。”
林默猛地抬头：“星遥是谁？”
“林星遥啊。”院长看着他，眼里有泪光，“你不知道？她是赵世珩的女儿，也是你母亲当年在医院陪护时收养的孩子。你们本该一起离开的，可那晚出了事……”
话没说完，系统警报再次炸响，比刚才更剧烈：【检测到高能记忆回流，强制隔离中】
整个光幕开始扭曲，数据流逆向冲刷，林默眼前一黑，差点跪倒。
他扶住柜子稳住身体，呼吸变得粗重。就在这时，怀表从内袋滑出，掉在地上。表盖磕开，露出里面两张泛黄的照片——父母的合影。
雨水顺着他的袖口滴落，正好砸在照片上。水痕蔓延，父亲的脸开始模糊，母亲的眼睛却忽然变得清晰，嘴角似乎动了一下。
林默瞳孔骤缩。
他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表壳，轮椅上的女孩突然开口：“别碰它。”
声音不大，却像钉子一样扎进耳朵。
他僵住。
女孩缓缓举起画册，翻到夹层。里面藏着一张微型胶片，边缘烧焦了，图案残缺不全。但她指着其中一段波形图说：“这是你母亲最后录下的语音频谱。她说——‘如果系统认你，说明他还活着’。”
“谁？”林默终于开口。
“赵启明。”女孩低声说，“你妹妹现在的监护人。也是……你父亲车祸当晚唯一不在场的赵家人。”
林默脑子轰的一声。
他想起码头7号仓外那个染了咖啡渍的白衬衫袖口。那人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像在等什么。
原来不是巧合。
他重新看向抽屉，里面那份档案还没取出。他知道一旦拉开，某些东西就会永远改变。可现在，系统在阻止他，记忆在撕裂他，连时间本身都像是被人动了手脚。
院长忽然踉跄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钥匙，塞进他手里：“这是你妈走之前留下的。她说……要是有一天你回来找答案，就把这个交给你。”
钥匙很旧，柄上刻着“B-107”三个数字。
林默握紧它，金属棱角扎进掌心。他抬头看向窗外，雷光又一次撕开夜幕，照亮对面墙上挂着的日历——日期停在二十年前的同一天。
同一时刻，同一地点，两场暴雨。
他低头，将铜钥匙插入抽屉锁孔，轻轻一转。
咔。
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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