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幕之上,画面流转。
那是一双堪称上帝杰作的手。
修长,稳定,指节分明。在无影灯冰冷的光线下,这双手戴着淡蓝色的无菌手套,正以一种近乎艺术的韵律,在人类最精密、最脆弱的大脑组织中游走。电刀划过,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却精准得如同计算机编程,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动作。
手术室里,心电监护仪发出平稳的“滴滴”声,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音响里播放的七十年代摇滚乐。
“下一首歌,‘ShiningStar’,Earth,WindFire乐队,1975年的经典。”
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甚至没有抬头,只是凭着音乐的节拍,就准确无误地说出了歌曲信息。他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傲慢与自信。
“斯特兰奇医生,你简直就是个人形音乐库。”旁边的护士半开玩笑地恭维道。
“那当然。”史蒂芬·斯特兰奇头也不抬,手里的动作行云流水,“天才的大脑,容量总是比普通人大一些。”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同时完成了一个极其凶险的颅内弹片摘除手术的最后一步。当那块不规则的金属片被稳稳地夹出时,整个手术室里的人,都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这就是史蒂芬·斯特兰奇,神经外科领域的王。一个活着的传奇,一个被无数人奉为神明的男人。他拯救生命,也享受着因此带来的名誉、财富和无上的尊崇。
视频里的他,开着兰博基尼在发布会上大放厥词,在昂贵的餐厅里对同僚的学术成果嗤之以鼻,在奢华的顶层公寓里挑选着下一块要佩戴的名表。
他的人生,就像他手中的手术刀,精准、华丽,不容任何瑕疵。
……
卡玛泰姬,庭院之中,气氛尴尬得几乎凝固。
一群学徒的视线,在光幕上那个意气风发的顶级名医,和角落里那个连传送门火星都搓不出来的落魄男人之间,来回扫视。
这反差,也太大了点。
“开什么玩笑……”一个新来的学徒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在用气声说话,“就他?第九名?未来的至尊法师?”
“嘘!小声点!”旁边的师兄碰了碰他,“古一法师还看着呢。”
尽管如此,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他们每天都在进行着艰苦的修行,冥想、格斗、学习咒语,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窥探魔法的真谛。可现在,一个连门都没入的家伙,一个看起来精神还有点问题的凡人,居然被一个神秘的榜单预言为未来的领袖?
这让他们的努力,看起来像个笑话。而作为视线焦点的史蒂芬·斯特兰奇本人,则完全没有理会周围的议论。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光幕,看着那个曾经的自己。
那份骄傲,那份不可一世,那双稳定得可以穿针引线的手……所有他失去的一切,都在这块巨大的屏幕上,被一帧一帧地回放,像一把钝刀,在他的伤口上反复切割。
他握紧了拳头,那双被钢钉和疤痕毁掉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那份被他强行压抑在心底的痛苦和绝望,再次翻涌而上,几乎要将他吞噬。
……
神盾局废墟。
托尼·斯塔克脸上的那点嘲讽,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他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静静地看着视频。
天才,自负,站在行业之巅,享受着镁光灯和掌声……
这个叫斯特兰奇的医生,简直就是另一个领域的托尼·斯塔克。
他甚至能想象出这个家伙在手术室里听着摇滚乐的样子,就像他自己在工作室里一边敲打战甲一边听着AC/DC一样。
“哼,又一个自恋的混蛋。”
托尼嘴上这么说着,但他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专注。
他有一种预感,这个斯特兰奇的故事,不会这么简单。因为他自己的人生,就是在最辉煌的顶点,被一枚印着“斯塔克工业”的导弹,炸得粉碎。
命运,总是喜欢用这种残酷的方式,来跟天才们开玩笑。
……
阿斯加德。
托尔脸上的不耐烦也收敛了许多。
他看着视频里那个凡人医生,不知为何,想起了被父亲奥丁剥夺神力,放逐到米德加德的那段日子。
从一个手握雷霆、万众敬仰的王子,变成一个连锤子都举不起来的凡人。那种从云端坠入泥潭的无力与痛苦,他感同身受。
“一个凡人,能站在他那个领域的顶端,也算不易。”
托尔难得地给出了一句还算中肯的评价。
一旁的洛基,绿色的眸子微微眯起,没有说话。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原本是想看托尔出丑,看阿斯加德的荣耀受损。可这个榜单,从第十名的钢铁侠开始,就一直在讲述着“失去”与“重生”的故事。
这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烦躁。
就在这时,光幕上的画面,毫无征兆地一转。
暴雨如注的夜晚,盘山公路上,一辆兰博基尼如同黑色的闪电,划破雨幕。
车内,史蒂芬·斯特兰奇一边高速飙车,一边接着电话,屏幕上显示着病人的X光片。他的语气依旧是那么的漫不经心,仿佛同时处理几件高难度的事情,对他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
然后,一辆失控的卡车,出现在了转角。
刺耳的刹车声,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响彻在所有人的耳边。
下一秒,那辆代表着速度与激情的超级跑车,在巨大的撞击力下,翻滚着飞出了悬崖。
车窗玻璃在慢镜头下寸寸碎裂,如同斯特兰奇那即将分崩离析的人生。
金属扭曲,车体变形。
最终,画面定格在了斯特兰奇那双被方向盘和仪表盘挤压得血肉模糊的手上。
那双曾创造了无数医学奇迹的手,此刻,被彻底摧毁。
轰!
所有观看者的心脏,都随着那辆坠崖的跑车,狠狠地沉了下去。
太快了,也太突然了。
前一秒还是人生赢家,下一秒,便堕入无边地狱。
视频的节奏变得压抑而沉重。
斯特兰奇从病床上醒来,看着自己那双被植入了十几根钢钉,缠满绷带的手,眼神从茫然,到震惊,再到彻底的崩溃。
他倾尽家财,寻遍了世界各地的名医,尝试了所有最前沿的实验性疗法。
每一次,他都带着希望而去。
每一次,他都带着更深的绝望而归。
那双曾经能稳稳拿起手术刀的手,现在连拿起一支笔都做不到。剧烈的神经痛和无法控制的颤抖,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视频里,他变得暴躁、易怒、刻薄。他对着唯一关心他的前女友克里斯汀·帕尔默恶语相向,将她彻底推开。
“你走!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他嘶吼着,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
最终,他变卖了所有家产,一个人蜷缩在空荡荡的公寓里,胡子拉碴,眼神空洞,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
那份从云端跌落的痛苦,那份天才被剥夺了天赋的绝望,透过屏幕,真实地传递给了每一个观众。
皇后区的卧室里,奈德·利兹倒抽了一口凉气。
“天哪……这也太惨了。”
彼得·帕克沉默了。他想起了本叔叔死去的那个夜晚,那种失去至亲、世界崩塌的感觉,和视频里这个男人此刻的绝望,何其相似。
神盾局废墟里,托尼·斯塔克放在扶手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
他想起了阿富汗的山洞,想起了冰冷的水和汽车电瓶,想起了伊森临死前的嘱托。
他和这个医生,是同一种人。
只有在失去一切之后,才能明白,自己真正想要守护的,到底是什么。
“尼克,”托尼的声音有些低沉,“把这个斯特兰奇,列入复仇者联盟候选人观察名单。”
弗瑞的独眼闪动了一下,没有反驳。
“虽然他现在看起来像个废物,”托尼补充了一句,嘴角扯出一个复杂的弧度,“但我有预感,能从这种地狱里爬出来的人,要么变成疯子,要么……变成一个真正的英雄。”
而在卡玛泰姬,那些之前还在窃窃私语的学徒们,此刻都安静了下来。
他们看着视频里那个绝望的男人,再看看角落里那个同样颤抖着双手的斯特兰奇,眼神中的轻蔑和质疑,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有同情,有怜悯,甚至还有一丝……敬佩。
一个人,在经历了这样的毁灭性打击后,没有选择自我了结,而是不远万里,来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从零开始学习一种他从未相信过的东西。
这需要何等的勇气和毅力。
光幕上,视频还在继续。
斯特兰奇在物理治疗师那里,听到了一个病人的奇闻——一个脊椎被判定为完全断裂的瘫痪病人,竟然奇迹般地康复了,甚至能打篮球。
那一瞬间,斯特兰奇空洞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弱的火苗。
他找到了那个病人,用尽自己最后的积蓄,换来了一个地名。
“卡玛泰姬。”
当这四个字从视频中响起时,卡玛泰姬庭院里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
故事,终于和他们所在的现实,连接到了一起。
他们看着视频里那个背着行囊,拖着残破的身躯,一步步踏上喜马拉雅山,最终衣衫褴褛地跪在卡玛泰姬大门前的史蒂芬·斯特兰奇。
所有人都明白,一个传奇的落幕,也预示着另一个更加波澜壮阔的传奇,即将拉开序幕。
旁白声,在此时恰到好处地响起,低沉而充满力量:
“当一个人失去所有,跌入谷底,他才终于有机会,仰望一片全新的星空。”
“他来此,是为了治愈双手。”
“而他最终得到的,却是治愈世界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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