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澈坦然地点了点头。
“没错。”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紫女和弄玉的脸色，在同一时间发生了变化。
她们不是寻常女子，对八年前那场百越之战的惨烈，远比常人了解得更多。
血衣侯白亦非在那场战争中，用十万人的鲜血染红了白甲，才换来如今的赫赫凶名。
韩国的右司马李开，更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那是一片真正的修罗地狱。
一个七岁的孩子，出现在那种地方？
紫女几乎无法想象那样的画面。
“你父亲……他怎么会允许你这么做？”
姜澈的回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是我自己要求的。”
“为何？”
“为了练剑。”
这四个字，比窗外的夜风还要冷。
紫女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久久没有动作。
弄玉抱着古琴的指尖，也僵住了。
为了练剑，便在七岁之龄，亲赴血肉横飞的战场。
在死人堆里磨砺自己的剑锋。
这是何等疯狂的举动。
这个男人，为了变强，可以不惜一切，甚至不顾自己的性命。
他不是疯子，就是怪物。
这一刻，她们才真正理解，为何他敢当街斩杀姬无夜的亲信，为何敢在紫兰轩内，说出要让姬无夜死无葬身之地的话。
因为他本身，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
他的强大，是用尸山血海堆砌而成的。
这种人，极为可怕。
室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姜澈却主动打破了沉默，他将话题重新拉回到了那枚玛瑙上。
“这枚火雨玛瑙，倒是让我想起了百越的一些事。”
他这一开口，紧绷的气氛才舒缓了些许。
“据我所知，整个百越，只有一处地方出产这种成色的火雨玛瑙。”
紫女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火雨山庄。”
这四个字，印证了她也曾调查过弄玉的身世。
姜澈并不意外。
以紫女的情报能力，能查到这一步，实属正常。
“没错，火雨山庄。”
姜澈继续补充，“昔日的火雨公，富可敌国，靠的就是这独一无二的火雨玛瑙矿脉。”
“只可惜，八年前那场大战，火雨山庄被一把大火烧成了白地，传说中富可敌国的财富，也随之消失无踪。”
弄玉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划过，发出一声不成调的杂音。
她的头垂了下去。
姜澈没有停下。
“火雨公有两个女儿，都生得国色天香。一个嫁给了韩国的左司马刘意，成了刘夫人。”
“另一个，则被送入王宫，成了如今韩王安的宠妃，胡美人。”
话说到这里，一切都已明了。
弄玉的身世，必然与这被灭门的火雨山庄，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那凄婉的琴音，似乎也找到了源头。
那是家破人亡的悲伤。
弄玉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哀伤之中。
紫女见状，连忙岔开了话题。
“姜公子来紫兰轩，难道只是为了揭人伤疤？”
姜澈笑了笑。
“当然不是。”
他看向弄玉，带着几分玩味。
“我是专门为弄玉姑娘而来的。”
这句直白的话，让弄玉本就泛红的脸颊，瞬间又热了几分。
紫女却不吃这一套。
“花言巧语。”
姜澈也不与她争辩，只是继续对着弄玉。
“弄玉姑娘，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弄玉还未回答，他的问题便已出口。
“你今年多大了？”
这个问题，在当下的情境中，显得既直接，又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暧昧。
一个男子，如此直白地询问一个初见女子的年龄，是相当失礼的行为。
弄玉彻底慌了手脚，抱着古琴不知所措，只能求助地望向紫女。
紫女无奈地摇了摇头。
“姜公子可真是油嘴滑舌，我怕我们家弄玉，被你三言两语就骗走了。”
她的言语像是在调侃，却也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姜澈收起了玩笑的神色。
“我需要确认一些事情，这关乎弄玉姑娘的身世，很重要。”
他给出的理由，让紫女无法拒绝。
紫女打量了他片刻，最终还是松了口。
“她比你小一岁。”
得到答案，姜澈便不再多言。
紫女和弄玉的心中，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这个男人，充满了矛盾。
他可以狠绝到七岁便奔赴战场，在生死之间练剑。
他可以狂傲到视夜幕如无物，扬言要取姬无夜的性命。
可他也能安然坐在这里，听一曲琴音，甚至还能油嘴滑舌地逗弄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他像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喜有怒。
但也正因如此，才更让人觉得深不可测。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那副看似玩世不恭的面孔下，究竟藏着怎样的一头猛兽。
“天色不早了。”
姜澈站起身。
“多谢弄玉姑娘的琴音，也多谢紫女姑娘的美酒。”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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