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时间，悄然而逝。
新郑的秋意渐浓，紫兰轩里的琴音却依旧温润。
姜澈成了这里的常客。
他时常会来，不为饮酒，也不为寻欢，只是静静地坐在一个角落，听弄玉弹上一曲。
紫女偶尔会过来陪他喝上一杯，两人聊的话题天南地北，却又默契地从不触及彼此最核心的秘密。
关系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愈发亲近。
姜澈发现女人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
弄玉纯真如白纸，不染尘埃，她的世界里只有琴与音符。
紫女妖媚入骨，心思深沉，一举一动都带着算计与防备。
性格迥异的两个人，却能相处得如同亲姐妹。
他对此，只觉有趣。
这一日，姜澈照常来到紫兰轩。
天色已经擦黑，街道上的行人渐少，两侧的店铺却亮起了灯火。
就在他即将踏上紫兰轩台阶的那一刻，脚步顿住了。
一股被窥视的感觉，凭空出现。
并非杀意，也非敌意，只是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情绪的观察。
姜澈不动声色，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只是在调整呼吸。
他的感知却已经铺开。
对方是个高手。
一个精通隐匿气息的高手。
那道探寻的源头，来自街角对面的一处阁楼阴影里，与黑暗融为一体。
若非他的感知力远超常人，根本无法察觉。
是谁的人？
姬无夜？不像。
姬无夜的爪牙，没有这么高明的手段。
夜幕？有可能。
或者，是某个他不知道的势力。
姜澈心里转过数个念头，脸上却毫无波澜。他走进紫兰轩，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
他没有去常坐的位置，而是径直穿过大堂，走向了后院紫女的专属房间。
门没有关。
紫女正坐在一张方案前，似乎在核对账目。
烛火跳动，映得她的侧脸轮廓分明。
听到脚步，她抬起头。
“今天怎么有兴致来我这里？”
她放下手中的笔，准备起身沏茶，动作却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僵硬。
姜澈没有坐下，只是站在房间中央。
“你今天不对劲。”
他开门见山，打破了两人之间惯有的试探与周旋。
紫女的动作停住了。
她重新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何出此言？我不是一直如此吗？”
“你心乱了。”姜澈的判断直接而肯定。
紫女端起水杯，送到唇边，却没有喝。
“紫兰轩迎来送往，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偶尔心烦，也是常事。”
她的解释无懈可击。
姜澈却向前走了一步。
“外面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这里。”
“叮——”
紫女手中的杯子脱手，掉落在木质的方案上，发出一声脆响。
水渍迅速蔓延开来，浸湿了账本上的字迹。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震惊，是无法掩饰的。
“你说什么？”
“一个高手，藏在街对面的阴影里。”
“他的目标，是紫兰轩，或者说……是你。”姜澈缓缓说出自己的观察。
紫女的身体出现了轻微的颤抖。
她没有去看姜澈，而是失神地望着被打湿的账本。
“这么快……”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
但姜澈听见了。
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入他的耳中。
这个反应，证实了他的猜测。
紫女早就知道会有人找上门来，她只是没想到，会是今天，会这么快。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撞破了你的秘密。”姜澈打破了沉寂。
他拉开一张椅子，在紫女对面坐下。
“我是个生意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紫女抬起头，恢复了几分镇定。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姜澈答非所问。
朋友。
这个词让紫女的心绪再次波动。
“朋友之间，不该是坦诚相待吗？”姜澈继续说道。
“你遇到了麻烦，一个能让你都失态的麻烦。”
“这大概率，与你那个不为人知的身份有关。”
他的话，一步步瓦解着紫女的心理防线。
“告诉我，外面那个人是谁。或许，我能帮你。”
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以姜澈的实力和神秘，他确实有能力解决很多麻烦。
但代价呢？
将自己的底牌，完全暴露在这个男人面前？
紫女的理智告诉她，这绝不行。
她的计划，她背负的一切，不容许有任何失控的风险。而姜澈，就是最大的风险。
她慢慢地，用衣袖擦干方案上的水渍。
动作很慢，却透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坚定。
“多谢你的提醒。”
“不过，这是紫兰轩的私事，我会处理好。”
她拒绝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
姜澈并不意外。
这个女人，骨子里的戒备与骄傲，不会允许她轻易向任何人求助。
他站起身。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
姜澈走到门口，停下脚步，转过半个身子。
“那个藏在暗处的人，让我感觉到了危险。能让我觉得危险的人，新郑城里，不多。”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房间里，又只剩下紫女一个人。
她缓缓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望向街角对面的那片黑暗。
那里空无一物。
但她知道，那双眼睛，还在。
姜澈能发现，是因为姜澈足够强。
而那个人敢如此肆无忌惮地窥探，是因为他同样自信，不会被紫兰轩里的人发现。
风，从窗口吹了进来，带着夜晚的凉意。
紫女的手，按在了窗框上。
“姐姐。”
弄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她端着一盘刚切好的水果，走了进来。
“他……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紫女关上窗，隔绝了外面的夜色。
“他有事。”
弄玉将果盘放下，走到紫女身边。
“姐姐，你是不是有心事？”
紫女没有回答，只是拿起一块水果，递给弄玉。
“没什么，早点休息吧。”
她的动作，一如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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