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将整座新郑城都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紫兰轩内，灯火阑珊，早已不见了白日的喧嚣。
唯有几处屋檐的阴影下，潜藏着数道隐晦的气息，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死死盯着那座亮着微弱烛火的小楼。
弄玉的房间里。
她正襟危坐，一双素手紧紧攥着琴弦，心绪不宁。
窗外风声鹤唳，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会让她整个人绷紧。
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身后。
“啊！”
弄玉被吓得一个激灵，几乎要从坐榻上跳起来。
她猛地回头，看清来人后，才抚着胸口，长长舒了口气。
“你……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未散的惊惧和不易察觉的嗔怪。
姜澈随手关上窗户，隔绝了外界的窥探。
“外面盯着的人不少，动静大了，鱼儿可就吓跑了。”
弄玉的心跳这才平复下来。
屋内的气氛，因为他的到来，似乎也不再那么令人窒息。
只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平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希望这件事能早点结束。”弄玉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
姜澈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他将杯中温茶一饮而尽。
“如果只是一个人，就算紫女姑娘不敌，也不至于如此忌惮。”
“唯一的解释是，敌人的背后，是一个极其可怕的组织。”
弄玉的脸色微微发白。
她知道姜澈从不无的放矢。
“所以……”
“所以，即便我们解决了今晚来的人，日后，恐怕还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
姜澈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
可这番话落入弄玉耳中，却无异于惊雷。
她忍不住追问：“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姜澈抬起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过了今晚，就知道了。”
话音落下，屋内的烛火轻轻摇曳了一下。
弄玉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源源不断的麻烦……
这五个字，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从小在紫兰轩长大，见惯了尔虞我诈，却从未像此刻这般，感觉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
在真正的庞然大物面前，个人的力量显得如此渺小。
她可以为知己弹奏一曲，却无法为朋友挡下一剑。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
许久，弄玉忽然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姜澈。
“我想学武。”
她的语气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姜澈端着茶杯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有些意外。
紫女曾提过，弄玉的武学天赋极高，是难得一见的奇才。
只是她醉心于琴艺，对打打杀杀毫无兴趣，便拒绝了紫女的教导。
仅仅是紫女教的一些粗浅入门功夫，就让她有了快要步入三流的实力。
若是潜心修行，成就不可限量。
“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弄玉攥着琴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这次的事，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我不想再像今晚这样，只能坐在这里，被动地等待一个结果。”
她想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是成为需要被保护的累赘。
姜澈放下了茶杯。
他看着眼前这个神情倔强的女子，沉吟了片刻。
“好。”
一个字，干脆利落。
“从明日起，每晚我来一个时辰，教你武功。”
弄玉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她站起身，对着姜澈郑重地行了一礼。
“多谢。”
姜澈坦然受了这一礼。
他的目光，落在了弄玉身旁那张古朴的七弦琴上。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中浮现。
弄玉的根基，是琴。
她的优势，也是琴。
寻常的剑法刀法，固然能让她拥有自保之力，却也埋没了她最大的天赋。
若是以琴音为攻击手段呢？
声音，本质上是一种振动。
通过特殊的内力法门催动，完全可以做到隔空伤人。
轻则扰乱敌人心神，阻塞内力运转。
重则直接震碎五脏六腑，杀人于无形。
修炼到高深处，甚至能将音波凝聚成实质性的攻击，兼具单体和群体的打击能力。
这种武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那就是防御力几乎为零。
一旦被敌人近身，便会陷入绝对的被动。
所以，必须搭配一门卓绝的轻功。
一击不中，远遁千里。
姜澈自己也曾推演过这类武功，却始终停留在理论阶段。
因为他不通音律。
而眼前，就有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琴艺通玄，武学资质绝佳。
这或许，是一个创造出一门全新武学的契机。
姜澈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极有规律的声响。
屋内的气氛，随着他指尖的敲击声，变得有些微妙。
那富有节奏的“笃笃”声停了下来。
姜澈抬起头，视线从古琴移到了弄玉的脸上。
“我有一个提议。”
他的话语打破了沉寂。
“寻常武学，确实可以让你自保。但那会埋没你最大的优势。”
“你的优势，是琴。”
弄玉的身体微微一僵，她不明白姜澈的意思。
“我想为你创造一门全新的武功。”姜澈缓缓开口，“一门以琴音杀人的武功。”
这番话，比之前听到的任何秘密都让弄玉感到震惊。
以琴音……杀人？
“这门武功，我只有一些粗浅的构想，还停留在纸面上。”姜澈继续说道，“我不通音律，无法将其完善。而你，是最好的人选。”
他停顿了一下，给弄玉消化的时间。
“所以，我的提议是……”
“我教你武功，你教我琴艺。”
“我们，互为师友。”
话音落下，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弄玉彻底愣住了。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无法思考。
教他琴艺？
当他的师傅？
这个念头是如此的荒诞，以至于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一股热气猛地冲上脸颊，让她白皙的皮肤泛起红晕。
“不……不敢。”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连连摆手。
“我……我怎么有资格做先生的老师。”
这绝不是谦虚。
在她心里，姜澈是深不可测的高人，是能轻易决定紫兰轩命运的存在。
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琴姬。
两者之间的差距，犹如云泥。
姜澈似乎料到了她的反应。
他端起已经微凉的茶水，轻轻呷了一口。
“在琴道之上，你的造诣远胜于我。”
“达者为师，有何不可？”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况且，这并非是正式的拜师。只是互相学习，共同将这门武功创造出来。”
弄玉攥着衣角的手指紧了紧。
互相学习……
共同创造……
她抬起头，看着对面那个神情淡然的男人。
他的提议，似乎将两人放在了一个平等的位置上。
这让她心中的惶恐，消散了许多。
许久。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姜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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