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万五千美元!
当这一串数字通过电传,从银行终端清晰地打印在红星无线电厂财务科的凭条上时,年过半百的老会计手都抖了。他反复核对了好几遍,生怕自己眼花多数了一个零,或者看错了货币单位。
不是人民币,是美金!
消息像插上了翅膀,在短短十分钟内,就从财务科飞进了厂长办公室,然后瞬间引爆了整个领导班子。
“两万五千!美金!”
李厂长拿着那张薄薄的电传纸,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梦呓的颤音。
烟灰落在了裤子上,他浑然不觉。滚烫的茶水从晃动的杯子里溢出,烫到了手背,他也只是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办公室里,几个副厂长和书记围成一圈,脑袋凑在一起,死死盯着那串数字,眼神里是混杂着震惊、狂喜、以及无法置信的复杂情绪。
他们这个半死不活的老厂,成立几十年,别说赚外汇了,账上能有几万块人民币的盈利都得开大会庆祝。而现在,一笔能在首都买下好几套四合院的巨额外汇,就这么真真切切地躺在了他们的对公账户上。
这笔钱,不仅仅是钱。
它是一剂强心针,直接扎进了这个濒临破产的企业心脏!它更是一块投入死水深潭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远比林伟预想的还要剧烈,还要迅猛。
“快!马上整理报告!不,我亲自写!”李厂长猛地一拍桌子,激动得满脸通红,“立刻上报!上报给轻工业部!这是我们红星无线电厂的重大突破!”
一份加急的、标题用红字标出的报告,在当天下午就送到了部委的办公桌上。
轻工业部。
主管生产的刘副部长,正皱着眉听取着下面几个司局关于上半年生产指标普遍不达标的汇报,心情颇为烦躁。
秘书将一份标着“特急”字样的文件轻轻放在他手边。
“红星无线电厂?那个半截身子都进了土的老厂子,又来要政策要补贴了?”
他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随手翻开了报告。
可只看了一眼,他的眼神就定住了。
“‘厂中厂’合作模式……半个月……创汇两万五千美金……”
刘副部长逐字逐句地看着,脸上的烦躁和不耐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不住的惊愕和喜悦。他甚至摘下老花镜,凑近了反复确认那个数字。
一个濒临倒闭、年年亏损、等着被合并重组的老厂,就因为一个叫林伟的年轻人搞的“厂中厂”,在短短半个月内,为国家赚来了两万五千美金!
这不是报告,这简直是神话!
在当前这个对外开放仍在摸索,全国上下都为宝贵外汇储备绞尽脑汁的年代,这个数字的分量,足以惊动最高层!
“这个林伟,是什么来头?”刘副部长抬起头,目光锐利。
“报告部长,资料上说,他只是四合院里的一个普通青年,利用自己的技术和厂里合作。”秘书连忙回答。
“普通青年?”刘副部长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愈发深邃,“备车!我要亲自去看看!我倒要看看,这个‘神奇’的合作项目,这个能点石成金的年轻人,到底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
与部委大院里振奋的气氛截然不同,轧钢厂附近的一家小饭馆里,正弥漫着一股混杂着酒精和怨气的污浊空气。
傻柱正唾沫横飞地对着一桌子所谓的“兄弟”大倒苦水。
被林伟一脚踹飞,又被那冰冷的眼神吓破了胆,他狼狈地逃回了四合院。最初的恐惧过去之后,发酵出来的是更加扭曲的嫉妒和怨毒。
凭什么?
凭什么他林伟就能住大房子,开小轿车,还有洋鬼子巴结着送钱?而自己,一个根正苗红的工人阶级,却要被停职,被人看不起?
他不甘心!
“兄弟们,我跟你们说,那个林伟,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傻柱把一杯劣质白酒灌进喉咙,辛辣的液体烧灼着他的食道,也点燃了他胸中的邪火。
他添油加醋,颠倒黑白,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无意中发现惊天秘密,却惨遭迫害的英雄。
“我那天去找他理论,亲眼看见!一个金发碧眼的洋鬼子,在他那个小黑作坊里鬼鬼祟祟的!俩人对着一堆零件比比划划,我怀疑,那个洋鬼子就是间谍!林伟在当汉奸,帮着偷咱们国家的技术和情报!”
“真的假的啊柱子哥?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儿!”一个脑子不太灵光的帮厨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
“当然是真的!”傻柱猛地一拍桌子,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
“你想想,他一个街道小青年,哪来那么大本事?要不是背后有间谍组织支持,他能搞出这些名堂?”
他开始煽动众人那点可怜的“集体荣誉感”。
“咱们都是轧钢厂的工人,是这个国家的主人!现在,就有个汉奸和间谍,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搞破坏!我们能眼睁睁看着吗?能吗!”
“不能!”
在一片醉醺醺的附和声中,傻柱感觉自己的胆子又肥了起来。酒精和被众人簇拥的虚荣感,让他产生了一种自己无所不能的错觉。
“走!现在就跟我去!”他振臂一呼,“咱们去红星无线电厂,把那个间谍和汉奸当场抓住!这是保卫国家财产,是立功!到时候,别说我官复原职,兄弟们个个都有奖赏!”
一群被酒精烧坏了脑子的莽夫,就这样被他轻易地鼓动起来。
第二天下午,傻柱带着十几个从轧钢厂食堂和车间里纠集来的“兄弟”,气势汹汹地杀到了红星无线电厂。
此时,林伟的独立车间内,气氛一片祥和。
德国商人克劳斯正满脸红光,兴奋地挥舞着手臂,跟林伟商讨着追加五倍订单的细节。他甚至已经开始畅想,用这款神奇的喇叭单元横扫整个欧洲高端音响市场的未来了。
“砰!”
一声巨响,车间那扇厚重的铁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粗暴地踹开,门锁的零件应声崩飞。
“不许动!我们是轧钢厂纠察队,来抓间谍的!”
傻柱一马当先,带着满身的酒气和一脸的狰狞,闯了进来。他抬手一指,直愣愣地指向满脸错愕的克劳斯,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那句他排练了一路的台词。
克劳斯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被这群突然冲进来的、面目凶恶的陌生人吓得魂飞魄散,他甚至以为自己遭遇了黑帮抢劫,下意识地尖叫一声,整个人都躲到了林伟的身后。
“保护老板!”
王虎的反应快如闪电,他眼中凶光一闪,带着手下的保安队成员,像一堵墙一样瞬间横在了林伟和克劳斯面前,与傻柱那伙人对峙起来。
车间里顿时乱作一团。
傻柱那伙人的叫骂声,工人们的惊呼声,克劳斯惊恐的德语,王虎冰冷的警告,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现场的气氛剑拔弩张,眼看就要从对峙演变成一场血腥的斗殴。
就在这个场面即将彻底失控的时刻。
几辆漆黑锃亮的伏尔加轿车,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悄无声息地滑到了厂区门口。
车门打开,轻工业部的刘副部长在一众随行人员和红星无线电厂李厂长的簇拥下,正春风满面地走下车来。
他抬眼望向那栋被李厂长誉为“金凤凰”的独立车间,正好将这混乱不堪、形同暴乱的一幕,完完整整地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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