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风卷着雪沫子，刮在人脸上，如同刀割。
地窖口，黑压压地蹲了一圈人。
死寂。
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抽泣声，在空旷的雪地里显得格外凄凉。
“完了……全完了……”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被厚冰封死的窖口，嘴唇哆嗦着，干嚎出声。
“这可是咱红星大队三百多口人一冬的嚼谷啊！老天爷啊，你这是要绝我们的路啊！”
她一屁股瘫坐在雪地里，捶着胸口，哭声嘶哑。
绝望是会传染的。
一个汉子猛地站起来，通红着眼睛，一脚踹向那坚不可摧的冰面。
“砰！”
冰层纹丝不动，他自己反倒抱着脚，疼得龇牙咧嘴，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起来。
“都他娘的赖那个叫傻柱的！什么狗屁亲戚，安的什么坏心眼！”
“没错！就是他！要不是他，咱的菜窖能被灌成这样？这是要了全大队的命了！”
怨毒的咒骂声此起彼伏，像是一锅烧开了的沸水，每个人都把对饥饿的恐惧，转化成了对那个素未谋面之人的滔天恨意。
大队长孙振华蹲在一旁，吧嗒吧嗒地猛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也掩不住他满脸的愁苦。他急得嘴角起了一圈燎泡，嗓子眼儿里像是堵了一团烧红的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他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就在这片混乱与绝望的漩涡中心，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都别慌。”
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沸腾的油锅，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是林凡。
他从人群后方走到了最前面，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或悲戚、或愤怒、或麻木的脸。
“哭，能把粮食哭出来吗？”
他的语气平淡，没有指责，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骂人，能把这冰骂化了？”
村民们愣住了，下意识地停止了哭喊和咒骂，呆呆地看着他。
林凡的视线最终落在了一脸颓然的孙振华身上。
“孙队长，人还在，就总有办法。”
“哭解决不了问题。”
这简单的话语，仿佛有一种奇异的魔力，让孙振华那颗焦躁的心猛地一沉，竟奇异地安定了下来。他掐灭了烟头，站起身，沙哑着嗓子问：
“小林……你有办法？”
林凡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行动代替了言语。
“村里最壮实的汉子，都跟我来！”
他迅速点出了二十多个青壮劳力。
“镐头砸不动，我们就换个法子！”
他的指挥清晰而果断，不容置疑。
“去，把队里修房子备用的那几根最粗的圆木抬过来！”
“剩下的妇女同志，也别闲着！回家，把家里所有能烧水的大锅都架起来，水烧开了，就往这里提，越多越好！”
村民们被他这番调度搞得一愣，有些人脸上还带着将信将疑的神色。
“这……这能行吗？”
“抬木头撞？那冰比石头还硬！”
林凡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用他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看着众人。
“不想挨饿的，就听我的！”
很快，几根沉重的圆木被合力抬了过来。
林凡亲自上前，指挥着众人调整位置和角度。
“所有人听我口令，用上全身的力气！”
他站在最前方，双臂高高扬起。
“一！”
“二！”
“撞！”
“嘿——呦！”
十几条汉子憋红了脸，青筋暴起，随着号子声，将巨大的圆木狠狠地撞向冰面！
“咚！”
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
冰层剧烈地一震，但除了一个浅浅的白点，再无变化。
有人泄了气。
“不行啊，林知青，这冰太厚了！”
“别停！”
林凡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
“再来！”
“一、二、撞！”
“咚！”
“再来！”
“咚！”
一下，又一下。
枯燥的号子和沉闷的撞击声，成了这片雪地里唯一的旋律。男人们的额头渗出了热汗，在冷空气中蒸腾起白雾。
就在这时，妇女们提着一桶桶滚烫的开水跑了过来。
“浇！”林凡指向圆木撞击出的裂纹，“就往缝里浇！”
“滋啦——”
滚烫的开水接触到极致的冰寒，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大股大股的白汽冲天而起。
冰层在极热和极寒的交替作用下，开始发出“咔咔”的悲鸣。
撞击，浇水，再撞击。
这个过程，从清晨持续到了黄昏。
当太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即将消失在地平线时，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厚达半米的冰层终于轰然塌陷，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大洞。
“开了！开了！”
人群爆发出短暂的欢呼，随即又死寂下去。
所有人都围了上去，当看清里面的景象时，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瞬间被浇得透心凉。
一股混合着泥土和腐烂气息的寒气扑面而来。
窖里堆积如山的白菜和土豆，大部分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的玉石质感。一个村民伸手捞起一个土豆，失手掉在地上。
“啪！”
土豆摔得四分五裂，如同碎裂的冰块。
完了。
这两个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只有最底层，因为被厚厚的“冰被”和层层叠叠的蔬菜压着，隔绝了最致命的寒气，还有一小部分得以幸免。
但那点分量，对于全大队三百多口人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气氛比刚才更加压抑。
林凡的心也沉了一下，但他没有表露出来，依旧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众人。
“别愣着了！快，把下面好的都抢出来！能抢救一点是一点！”
就在他指挥众人清理碎冰，抢救剩余蔬菜的时候，他的脑海中，毫无征兆地，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了上来。
【地质勘探】技能，悄然发动。
眼前的世界瞬间变了模样。
村民、冰块、泥土，一切都变得虚化、透明。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庞大而精细的、可以直接穿透地表的立体结构图。
地窖周围的土层结构、岩石分布、土壤密度、地下水含量……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一道道清晰的数据流，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异样。
一处数据的流动，出现了明显的断层。
就在地窖最深处，靠里的一面夯土墙之下，大约三米深的位置，土壤的密度参数骤然跌落到了一个不正常的数值！
那里，似乎有一个巨大的、非天然形成的空洞！
一个被刻意掩埋的地下空间！
林凡的呼吸微微一滞，随即恢复正常。
他不动声色地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装作在检查地窖墙壁的受损情况。
他走到那面墙壁前，伸出手，看似随意地在夯土墙上敲了敲。
“梆、梆。”
声音沉闷、厚实，是实心土墙该有的声音。
他又往旁边挪了两步，再次抬手。
“咚……”
声音变了！
沉闷之中，带着一丝极其轻微的、空旷的震动和回响。
就是这里！
他立刻意识到，这下面，绝对有东西！
一个被尘封已久的秘密，就在他的脚下！
林凡猛地转身，抬高了声音，盖过了所有人沮丧的议论。
“大家先停一下！”
村民们茫然地抬起头，看向他。
林凡指着自己身前的那面墙壁，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怀疑，这下面是空的！”
“我们挖开看看！”
这个突如其来的发现，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笼罩在众人心头的阴霾。
悲伤和绝望暂时被抛到了脑后，所有人的脸上，都重新燃起了一丝混杂着好奇与期盼的微光。
这地窖的下面，究竟埋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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