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顶天立地的巨人，那燃烧的眼眸，那无尽的愤怒。
紧接着，金色的字体，再次缓缓浮现。
【提问：这份由仇恨诞生的力量，是人类的希望，还是通往更深地狱的钥匙？】
这行冰冷的金色文字，如同神明的最终审判，悬挂在每一个人的头顶。它没有给出答案，却将一个比巨人本身更加沉重、更加可怖的问题，狠狠地砸进了所有人的灵魂深处。
希望？还是地狱？
训练兵团的食堂内，死一样的寂静被粗重的喘息声打破。
先前那些被艾伦巨人形态的强大战斗力所震撼、甚至产生了一丝狂热的训练兵们，此刻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瞬间熄灭，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寒意。
是啊，那份力量是强大，强大到足以轻易撕碎他们眼中的噩梦——巨人。
可是，那份力量的来源……是艾伦·耶格尔，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在被吞噬、死亡之后，从无尽的仇恨与愤怒中诞生的。
人类，变成了怪物。
用怪物的力量，去猎杀怪物。
这听起来，怎么都不像是童话故事里英雄的剧本，反而更像是某个恐怖传说中，与恶魔交易后，自身也沦为恶魔的悲剧。
“开……开什么玩笑……”让·基尔希斯坦的嘴唇在颤抖，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仿佛光幕中的那个巨人会随时跳出来一样。他的脸色苍白，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抗拒。
“这东西……怎么可能是希望！你们都看到了吗？那副样子！那根本就不是人类！那就是一头只知道杀戮的怪物！只不过……只不过它恰好在杀巨人而已！谁能保证它下一秒不会掉过头来，把我们也……”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一只手，用力地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是三笠·阿克曼。
少女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眸里，却是一片冰冷的坚毅，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
“让。”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收回你的话。”
“我……”让对上三笠的眼神，瞬间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艾伦不是怪物。”三笠一字一顿地说道，她的视线缓缓扫过周围每一个因为恐惧而动摇的同伴，“光幕里，他为了救阿尔敏而被巨人吞下。他变成那个样子后，也只攻击巨人。他从始至终，都在贯彻着自己的誓言。你们凭什么说他是怪物？”
少女的话语掷地有声，让周围一些窃窃私语的训练兵们羞愧地低下了头。
“可是……可是那副样子……”有人小声地反驳。
“样子不重要。”
这一次开口的，是瘫坐在地上，却已经强撑着身体，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的阿尔敏。
他扶着桌腿，缓缓站起，泪水还挂在他的脸颊上，但那双蔚蓝色的眼眸里，却重新燃起了思索与分析的光芒。
“你们都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阿尔蒙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智慧！那头巨人……艾伦变的巨人，是有智慧的！它和那些只会凭本能行动的无垢巨人完全不同！它的目标明确，行动果断，它知道谁是敌人！”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食堂中央那个同样处于巨大震惊和迷茫中的身影。
“这是一种力量！一种我们从未想象过的、可以被人类所掌控的力量！这当然是希望！是能让我们……第一次拥有反击能力的希望啊！”
阿尔敏的话，像是一道光，刺破了笼罩在众人心头的恐惧阴云。
是啊，有智慧，能沟通，能控制……如果真是这样，那这股力量，或许真的可以成为人类的利刃！
而作为这一切焦点的艾伦·耶格尔，此刻却完全听不进同伴们的争论。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无数的画面在脑中交错闪现。
母亲被吞噬的惨状，自己被咬断手脚的剧痛，巨人胃中那令人作呕的温热和腥臭，以及……最后化身为巨人，亲手撕碎那些仇敌时，所带来的那股原始而狂暴的快感！
他看着光幕上那个顶天立地的自己，感受着胸腔里那颗依旧在剧烈跳动的心脏。
“我……变成了巨人……”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上面还沾染着巨人的滚烫血液。
他痛恨巨人，渴望将他们全部驱逐。可现在，他自己却变成了最痛恨的存在。这份认知上的撕裂，让他痛苦万分。
然而，当他看到光幕上那最后定格的提问时，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再次从他的心底喷涌而出！
“地狱？”艾伦猛地抬起头，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那行字，发出了如同野兽般的低吼，“不！这不是地狱！这是审判！”
他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巨大的声响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只要能杀了他们！只要能把那些怪物从这个世界上一头不留地全部驱逐出去！我不在乎自己会变成什么！怪物也好，恶魔也罢！只要能复仇，只要能换来自由！这份力量……就一定是希望！”
少年的声音充满了决绝与疯狂，那份不惜一切代价的偏执，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动容，也为之……心寒。
食堂的角落里，莱纳、贝尔托特和亚妮三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麻烦了……”莱纳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内心的不安已经攀升到了顶点。
光幕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们的计划。艾伦·耶格尔这个巨大的变数，更是让他们如芒在背。尤其是他最后那番宣言，那股与他们故乡所宣传的“岛内恶魔”形象高度重合的疯狂，让莱纳感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棘手。
这个家伙，恐怕比他们想象的……要危险一万倍！
……
与此同时，墙外。调查兵团营地。
“希望还是地狱？”
埃尔文·史密斯看着光幕上的提问，嘴角那抹危险的微笑，反而愈发扩大了。
“真是个愚蠢的问题。”他轻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
他转过身，面向身后那些同样因为这个问题而神情凝重的部下们，张开了双臂。
“各位！告诉我，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难道不就是地狱吗？”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回荡在空旷的荒野之上。
“一百年来，我们像牲畜一样被圈养在着狭小的墙壁之内！每一次墙外调查，都要付出无数同伴的生命，却只能换来微不足道的些许情报！我们甚至不知道敌人是谁，不知道它们从何而来！我们只能被动地防守，被动地死去！这，难道不是地狱吗？！”
一番话，说得所有调查兵团的士兵们都握紧了拳头，眼中燃起了不甘的火焰。
埃尔文满意地看着这一切，他继续说道：“而现在，一个机会出现了！一种可以让我们和巨人站在同等高度战斗的力量！一种可以让我们从‘猎物’变成‘猎人’的力量！你们却在迟疑，它会不会是通往‘更深’地狱的钥匙？”
他发出一声轻笑，眼神锐利如鹰。
“对于一群已经身处地狱最底层的人来说，任何改变，都只会是向上！”
“所以，收起你们那无聊的恐惧和仁慈！这，就是希望！是人类唯一的希望！我们不仅要得到它，还要不惜一切代价地去驾驭它！哪怕双手沾满鲜血，哪怕背负恶魔之名，只要能带领人类走出这个地狱，一切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埃尔文的演讲充满了煽动性，瞬间点燃了所有士兵的热血。
没错，团长说得对！他们早就身处地狱了，还有什么能比现在更糟的呢？
“真是的，又在说这些帅气的话来骗人送死了。”
利威尔兵长抱着双臂，靠在一旁的树干上，冷冷地吐槽了一句。但他那双死鱼眼里，却也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他不在乎什么希望或者地狱，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从光幕的画面来看，那个叫艾伦·耶格尔的小鬼，虽然变成了巨人，但他的战斗方式……太过粗糙了。完全是凭借本能和蛮力在战斗，毫无技巧可言。
这样的力量，真的可控吗？
而且，变成巨人之后，他是否还保留着人类的理智和记忆？
这些都是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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