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把烟按灭在桌角的金属托盘里,火星熄得干脆。他没再看那根快烧到滤嘴的烟头,手指直接落回键盘,敲下最后一个指令。三块屏幕上的数据流同时刷新,资金路径图向右延伸出一条新的分支,末端标注着一串离岸账户编号。
财务主管发来的凭证包已经归档完毕,所有原始单据都打上了加密水印。他调出审计系统底层日志,将那笔二十万咨询费的流转节点逐一锁定。系统自动标红了第三层中转公司——“海澜资本(开曼)有限公司”,注册地为加勒比某金融岛,股东信息匿名,但其母公司曾于半年前参与星耀传媒旗下子公司的定向增发。
他暂停了两秒,重新打开三年前选秀案的资金记录。筛选条件设为“跨境支付”“匿名代持”“壳公司中转”,系统很快跳出七条匹配项。其中四笔的终点账户编号,与当前“海澜资本”使用的编号前缀完全一致。
这不是巧合。
他把两组数据并列投屏,用颜色标记时间节点。三年前的那几笔异常转账,恰好发生在总决赛评委投票前后。而这次的二十万,则是在暗刃拿下春季赛冠军后第四天到账。金额不大,路径隐蔽,但模式如出一辙。
办公室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沈知意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台无网络连接的离线平板。她把设备放在桌上,屏幕亮着,是一封刚解密的视频文件。
“十分钟前收到的,信道自动销毁。”她说,“发件人用了三层跳转,最后定位在东南亚某个离岸数据中心。”
陈砚舟点头,示意她播放。
画面晃了一下才稳定。林深站在落地窗前,身后是深色海面与远处的灯影,热带岛屿的夜晚静得能听见风声。他穿着深灰衬衫,袖口卷到小臂,左手端着酒杯,右手随意搭在玻璃上。镜头像是从房间角落的监控截取,角度略俯,但足够清晰。
“陈砚舟。”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刻意放慢的节奏,“你以为清理了星耀,就能把过去抹干净?”
他没等回应,像是知道没人会答。他轻轻晃了晃杯中的酒液,继续说:“你当年查的东西,现在还在。而且比你想象的更完整。”
画面突然切换,一张银行流水截图弹出。户名是陈砚舟,开户行显示为境外某私人银行,交易明细中有一笔三百二十万的入账,备注为“项目分红”。时间戳是两年前。
视频到此为止,没有片尾,没有标识,自动覆写销毁。
沈知意盯着屏幕看了几秒,低声问:“这账户你有吗?”
“没有。”陈砚舟回答得很快,“我没在那家银行开过户。”
“但他们做得很真。”她手指划过平板边缘,“流水格式、银行LOGO、电子签章,连防伪码都能验。”
“验的是空壳。”他站起身,走到主控台前调出内部审计系统的跨境交易库,“他们用的是真实银行的公开模板,再套上虚假数据。这种手法,三年前就用过。”
他输入“海澜资本”编号,系统反向追踪其五年内的资金流向。结果跳出时,屏幕上瞬间弹出十几个关联企业,其中三家注册地相同,法人代表姓名拼音首字母均为L.S.。
“林深。”沈知意念出声。
陈砚舟没说话,继续下钻。他把这几家公司的注资记录与电竞赛事结果做交叉比对。过去三年,每当“海澜资本”向某战队注资后,该战队在关键比赛中的胜率平均提升百分之三十七,而对手队伍的核心选手,往往在赛后不久宣布转会或退役。
他把所有节点连成一张图,命名为“资本干预赛事初筛模型”。图谱中心是“海澜资本”,外围辐射出七条线,分别指向不同战队、赛事评委、媒体平台,而最顶端的控制点,始终指向同一个IP注册地——新加坡某虚拟办公地址,归属公司为“GlobalHorizonCapital”。
这个名字他见过。
三年前那份被销毁的调查报告里,曾提到一家海外资本通过星耀传媒间接操控选手合同与赛事结果。当时他没能拿到实证,只留下一个编号。现在,那个编号正静静躺在“海澜资本”的股东背景栏里。
“他们不是想毁你。”沈知意忽然说,“他们是想让你变成另一个他们。”
陈砚舟看了她一眼,没反驳。
他打开通讯录,拨通技术组值班员的号码:“把‘海澜资本’的所有关联账户做镜像备份,包括已注销的。我要它们在过去五年内的每一笔进出记录。”
“需要报警吗?”对方问。
“不。”他说,“让他们继续动。”
挂了电话,他转向沈知意:“你刚才说,信道是从东南亚跳转的?”
“是。最后节点在巴淡岛附近的数据中心,那里是很多离岸公司的中继站。”
他点头,调出林深近三年的公开行程记录。对方每年有两次固定海外出行,一次在春季赛前后,一次在世界赛开赛前。地点都集中在东南亚与加勒比地区,时间与资金流转高峰完全吻合。
“他在远程操控。”他说,“不是个人报复,是系统性清洗。”
沈知意皱眉:“清洗谁?”
“所有不听话的人。”他手指轻敲桌面,节奏平稳,“星耀只是开始。他要把整个行业重新洗一遍,用资本代替规则。”
她沉默了几秒,“那你现在掌握的这些,够不够反击?”
“不够。”他摇头,“图谱是推测,资金是间接关联,法院不会认。但媒体会信。”
他把模型文件打包,设置双因子验证权限,只开放给沈知意和财务主管。“你可以写,但别急着发。”
“等什么?”
“等他们再动一次。”他目光落在屏幕上那条从“海澜资本”指向陈砚舟名字的虚线,“他们放这则流水,不是为了举报,是为了逼我澄清。只要我一动,他们就能顺势引爆更多‘证据’。”
他停顿片刻,声音压低:“所以,我们得让他们先落地。”
沈知意盯着那张图,忽然问:“如果他们知道你在查,为什么还要发视频?”
“因为他们在测试。”他说,“测试你的反应,测试我的系统,测试舆论的边界。‘待定’不是意外,是他们故意制造的模糊地带。”
她明白了,“他们想看看,一个半真半假的消息,能走多远。”
“对。”他点头,“而我要让他们知道,假的就是假的,哪怕披着真的外衣。”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城市灯火依旧,远处训练室的灯光还亮着。他没看风景,只是盯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子,像是在确认某种存在。
沈知意拿起平板,准备离开。
“等等。”他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个U盘递给她,“这是所有原始数据的离线备份。三份,一份你带在身上,一份放保险柜,一份交给可信的第三方。”
她接过,没问是谁。
“还有。”他说,“明天财经媒体可能会发一条快讯,说我账户涉洗钱。别回应,别转发,等我消息。”
她点头,把U盘收进内袋。
“你怕吗?”她忽然问。
他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动,像是想笑,但没笑出来。
“怕的是不知道对手在哪。”他说,“现在我知道了。”
她没再说话,拉开门走了出去。
办公室重新安静下来。陈砚舟坐回椅子,调出最后一层数据——“GlobalHorizonCapital”的股权结构图。图中有一处被加密遮蔽,需要高级权限才能解锁。他输入一串十六位密钥,系统提示:验证失败。
他皱了下眉,再次输入。
这一次,页面加载了三秒,随后跳出一行字:
“访问受限。该账户由双人授权控制,第二密钥持有者:Y.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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