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金链图表推送出去三分钟后,陈砚舟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不是系统提示,也不是战队内部通讯,而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回执——已读。
他没看内容,只是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动作平静。指挥室里只剩下终端运行的低频嗡鸣,墙上的舆情监控面板正不断刷新着数据流,几条与“星浪”相关的词条仍在高位震荡,但热度增长已经开始放缓。
他知道,对方坐不住了。
十一点十七分,技术组的日志显示,一个长期潜伏的备用IP突然激活,三次尝试接入战队内网日志库,均被自动拦截并反向追踪。该IP归属地指向城东某写字楼——林深三年前任职时常用的外部办公点。
陈砚舟打开加密通讯录,找到那个从未拨出过的号码,输入一行字:“三年前你被我赶出‘暗刃’,现在又来送死?”
发送。
消息发出后七秒,对方设备在线状态由灰转亮。二十秒后,传来回复,只有一个标点符号:问号。
陈砚舟嘴角微动,没有再打字。他调出会议室权限记录,发现十分钟前,林深名下的临时通行证被用于进入星浪资本集团A座18层的闭门会议厅。那间屋子没有对外直播接口,也不接入公共网络,是典型的内部决策密室。
但他知道,只要人进去,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十二分钟后,那个未知号码再次发来信息:“你以为你在猎人位置?”
陈砚舟盯着这句话看了两秒,删掉,锁屏。
他知道这不再是试探,而是崩塌的开始。
同一时间,18楼会议室内,空调风量调到了最低。长桌尽头,两名资本代表并排而坐,面前摊开一份文件,标题为《关于“暗刃”负面舆情处置进度及对赌协议履约评估》。
林深站在窗边,背对着他们,手指捏着金丝眼镜的一侧镜腿,微微发颤。
“情况比预期复杂。”其中一名代表开口,“原计划用假赛旧事压住主播事件,但现在舆论焦点完全偏移。你们提供的所谓‘内部爆料’,反而成了别人反击的弹药。”
林深缓缓戴上眼镜,转身面对他们:“我已经安排第二批账号准备发布李燃当年的训练录像剪辑,重点突出他在赛前服用不明药剂的画面。”
“没用。”另一人直接打断,“公众现在不关心选手有没有问题,他们在问平台为什么允许致命挑战上线。你们翻出来的那些料,看起来像在掩盖更大的事。”
林深喉结动了动。
“那你们想要什么?让我把整个‘暗刃’从行业抹掉?还是现在就放弃执行协议?”
“我们签的是对赌。”第一位代表语气不变,“如果你不能在四十八小时内让‘暗刃’声誉彻底崩塌,导致其失去赞助商续约资格,那么你不仅拿不到尾款,还要退还前期预支的五十万操作经费。”
空气骤然凝滞。
林深的手指收紧,镜框边缘压进掌心,留下一道浅白印痕。
“所以你们根本不在乎真相,只在乎结果?”
“我们只在乎合同。”对方淡淡道,“你是执行方,不是决策者。别忘了,是你主动找上门,说能解决这个‘顽疾’。现在你说搞不定?”
林深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声。
“搞不定?我只是还没动手而已。”
他走到投影幕前,调出一份隐藏文档,页面上赫然是沈知意过去两年调查过的所有案件编号,以及她每次发稿前的信息采集路径分析。
“她以为自己在追光,其实每一步都踩在我布的线上。”林深声音低了些,“她现在写的每一篇报道,都是我三年前就设好的饵。包括这次小满的事——我早就让人把原始直播协议备份在三个不同服务器,只要一公开,就能证明星浪根本不知情,全是主播自愿签署免责条款。”
对面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你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因为时机。”林深盯着屏幕,“现在舆论已经烧到顶点,只需要一根新柴。等他们自以为胜利的时候,我把这份协议放出去,所有人会立刻意识到——他们支持的‘受害者’,其实是个明知风险仍博命换流量的投机者。而‘暗刃’和沈知意,就成了煽动情绪、误导公众的共犯。”
房间里安静下来。
片刻后,左侧代表点头:“可以试试。但必须在明天中午前完成,否则协议自动终止。”
门关上前,林深靠在走廊墙壁上,呼吸略重。他掏出手机,看到陈砚舟那条短信还停留在收件箱里。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许久,最终回了一句:“你还记得当年为什么要赶我走吗?”
几乎是瞬间,回复来了:“因为你提议让周野在关键局放水,换取三家资本联合注资。我说,‘暗刃不卖命,也不卖输赢’。”
林深盯着这行字,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发闷。
那晚的画面重新浮现——陈砚舟站在战术分析室中央,当着所有核心成员的面,摘下手套扔在他脚边,说:“你已经不适合待在这里了。”
没有争吵,没有挽留,只有冰冷的规则。
而现在,他又要面对同样的人,同样的姿态,仿佛三年过去,一切都没变。
他咬牙,迅速拨通一个外包团队的电话:“我要一段合成视频,主角是李燃,时间设定在去年季后赛前夜,地点是私人诊所,医生给他注射某种药物。画面要模糊,但足够引发联想。”
“这种东西一旦被识破是伪造……”
“我不需要它百分百真实。”林深打断,“我只要它在热搜前三停留两个小时。够不够?”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够。”
挂断后,他又发了一条指令给合作媒体:“准备一篇通稿,标题暂定《调查记者背后的推手》,重点关联沈知意与陈砚舟过往交集,暗示此次舆情是由幕后操盘手策划的情绪操控。”
做完这些,他才重新打开与陈砚舟的对话框,打出最后一句:“你以为你在掌控节奏?其实你只是我棋盘上的一枚活子。这一次,我要让你亲眼看着‘暗刃’怎么倒下。”
消息刚发出,手机突然黑屏。
再亮起时,屏幕上跳出一条陌生通知:【您绑定的云存储账户已于十分钟前被强制注销,所有文件已永久清除】。
林深瞳孔一缩,立即切换设备登录后台,却发现所有预备发布的资料包全部消失,连备份目录也成为空文件夹。
他猛地站起身,冲回会议室。
“谁动了我的项目文件?”
两位资本代表同时抬头。
“我们没权限接触你的私人文档。”
“不可能!”林深声音拔高,“我设置了三重加密,除非有人掌握主密钥,否则根本无法远程擦除!”
“那你最好想想,还有谁知道你的密码习惯。”左侧代表冷冷道,“毕竟,协议不会等人。”
林深站在原地,脸色一点点沉下去。
他知道是谁干的。
也只有那个人,能在不动声色中切断他的退路。
他重新拿出手机,颤抖的手指点开通话记录,找到那个熟悉的号码,按下拨打。
铃声响到第三声,被接起。
听筒那端很静,只有极轻微的呼吸声。
“你到底想怎么样?”林深终于开口。
“我想看看。”陈砚舟的声音平稳得像在谈论天气,“三年了,你有没有明白一件事——有些底线,跨过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少装清高!”林深冷笑,“你不过也是在利用规则杀人。你以为你干净?你比谁都狠。”
“我不否认。”陈砚舟顿了顿,“但我从不碰选手的身体,也不拿人的命去赌流量。”
林深握紧手机,指节泛白。
“你要毁我?”
“是你先动手的。”陈砚舟说,“我只是奉陪到底。”
电话挂断。
林深站在空荡的会议室门口,耳边只剩忙音。
他低头看着手中还在发烫的手机,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从头到尾,陈砚舟都没有解释任何策略,也没有炫耀布局。他只是一步步把他逼到墙角,然后轻轻推了一把。
就像三年前一样。
他转身走向电梯,脚步沉重。经过玻璃幕墙时,瞥见自己的倒影:西装依旧笔挺,领带未松,可眼神已经乱了。
儒雅的面具裂开一道缝,露出里面焦灼的底色。
而在“暗刃”基地指挥室内,陈砚舟关闭了通讯界面,重新注视着舆情系统的待机页面。零点将近,推送尚未出现。
他指尖轻抵太阳穴,机械表带在腕间缓缓滑动。
窗外,城市灯火如常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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